那件孔明锁最后落到了叶裳手中摆弄,不过是件益智玩具,沈溪渔拆开了装作拼不上的样子求助于叶裳,然后在叶裳还没拼凑起来的时候就将人吹捧得云里雾里:“叶裳姐姐好厉害呀,我都不知道原来是要这样拼的,我拼了好几日都没能拼起来。”
事实上是沈溪渔来的路上随手拆开的。
叶裳洋洋得意,便立志要在沈溪渔面前表现得更好:“那肯定了,我是你姐姐,肯定要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的。”
这段时日,沈溪渔从叶裳这里知道了许多关于沈溪知的事情:
说沈溪知自幼好骑射,每年皇家秋猎时都会缠着家人一起去,年少时对许多事情没有概念,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敢只身深入密林猎杀猛虎,还是摔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知道收敛。
说沈溪知有一段时间好和同窗们踢蹴鞠,时常忘了夫子们布置的课业和回家的时辰,许是沈溪知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除却大是大非,其父母并不怎么管教他。后来不知怎么的,同那些一起踢蹴鞠的同窗们闹了矛盾,打了一架,那之后就再也没踢过蹴鞠。
说沈溪知少年时其实也好动,沉不下心来,时常上树逮鸟下河摸鱼,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也远不如现在。
说沈溪知也曾有狂妄的时候,喜欢被人吹捧与夸奖,也因此连续三年在上元节的诗会上夺得魁首,是长安无数世家女子掷果盈车的对象。
说沈溪知那时看到不公允的事,旁人都避之不及,他却总要出面管一管,直至被讹了上千两白银后,他才学会了权衡利弊。
说沈溪知十四五的时候被好友哄骗去了青楼差点清白不保。
……
叶裳口中的沈溪知太过鲜活绚烂、落拓疏狂,是银汉璀璨、是朝阳夺目。
其实他现在也是如此,否则为何会对自己伸出手?只是种种原因让他收起了那份不羁。
真好啊,就像是太阳一样。
窗外金乌西沉,云层被红霞渐染,想来快到用膳的时辰了。沈溪渔双手支撑着脑袋看着叶裳摆弄孔明锁,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上次听叶裳姐姐说,哥哥在很早之前就定了亲?”
“是啊。”叶裳自然而然地回道,“世家子弟自幼定亲是常有的事。不过哥的婚事是先帝定下的,婚约对象是皇室的长乐郡主白书莹。”
沈溪渔更是好奇:“那为什么没有成亲?”
“本来在十六七岁上就该履行婚约的,只是那年姨父因病离世,哥说他理应守孝三年。”叶裳言语间稍有感叹,似叹世事无常,“孝期未过,姨母因思念成疾也跟着姨父去了。后又是先帝崩殂,是为国丧,这婚事就更办不成了。
长乐郡主还是赵王白执的女儿,如今两家明争暗斗、势同水火,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沈溪渔喃喃:“所以还是会成婚吗?”
叶裳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先帝钦定的婚事不好退,容易为世人所指摘,哪家先开了这个口哪家便成了过错的一方。”
沈溪渔想的却不是这些,他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沈溪渔如今的年岁其实不大明白所谓的情情爱爱,为何能深刻至此。他只知道他娘去了,爹也就跟着殉情了,爹娘的生命里仿佛只有彼此,而他只是个意外。
现在沈溪知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再成亲的话,那是不是会跟爹娘一样?就不会偏爱自己了,就看不到自己了。
沈溪渔的眸光渐暗,无比卑劣地想着:沈溪知不能成亲,他只需要陪着我就够了。而我会将所有想嫁给沈溪知的人都赶走的。
沈溪渔心中的情绪翻涌,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转移注意力,用轻快的语气问道:“那哥哥是一直都喜欢簪花吗?”
“并非如此。”叶裳的记忆也有些模糊,许多事情她也是听沈朝说的,如今不过是转述给沈溪渔。
其实姨父离世的时候叶裳的年岁尚小,也才到沈府住下没多久,家中便接二连三的生出许多变故来,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说叶裳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死了父母不说,如今也要克死沈府一家人,说得叶裳都险先信以为真,意图离家出走不想再拖累姨母一家。
可表小姐离家,沈府上下不眠不休地找了她数日,甚至还报了官,终于将她找了回来。
姨母的怀抱很暖,她将自己抱在怀中:“阿裳,你休要听那些人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煞孤星。
人总有生老病死,我和你姨父都年事已高,是死还是病都与你无关……”
彼时叶裳在姨母的怀中泣不成声,也是那一刻她终于对这个寄住的家有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