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盏杯口处都留有口唇痕迹,与李二对得上。”仵作答道。
“如此一来便有意思了。”
先前一直在耳房门口处张望的云紫怡忽然开口,却是从门外匆匆赶来的春华手上接过一本书。
王慈挑眉,望着快步走进来的云紫怡,小姑娘眉头紧蹙,脸色也有些白,显然是被这场面熏的不轻,但手中动作却是不停,目光专注地快速扫过一页一页翻过的书。
算起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跟进刑案。当年春华第一次进仵作房时,回去吐了一整宿。原以为她也是一时间没能适应,想在门口处透透气,没想到却是寻来了新的线索。
若此刻有稽察司其余人在场,一定会悚然发觉,平日里冷漠严苛,甚至是有些不近人情的上官,此刻眼中却是盛满了柔软。
云紫怡没理会直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手中书页都快翻出残影,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你们看!”她将那本「西域毒理」翻开,其中一页赫然写的便是仵作方才提到的秘毒。
“此毒名为‘黑檀’,我在一次与珠宝商随行之时曾听闻过。
不是某一部族擅长所产,据说是散家所制,‘只消数滴,骨肉灵魂一并化去’,这是它在西域那些部族中的传闻。”
说到此,云紫怡顿了顿,“这黑檀……该怎样形容呢,如果毒药也有考核,那它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毒药。”
“黑檀保存起来极为不易,需要用一种极为珍贵的、晶莹剔透的宝石所打造的容器才能长久盛放。
前期耗费了巨大的成本,黑檀所达到的效果却是平平:虽能化骨肉,但也并非能做到如同烟消云散般丝毫不留踪迹,甚至还不如一把火来得快。
且黑檀刺鼻难闻,做不到悄无声息下毒,服下后还十分痛苦,令人折磨不堪。”
云紫怡数落一通,最后发现黑檀好像也没有什么优点。
她补充道,“我第一次听到关于黑檀的传闻时,甚至一度觉得,这是某个散家兴致所然随意配制的,并没有想将它作为杀人的毒药。”
话毕,耳房里竟静默了一瞬,王慈与顾显之霎时间变了脸色。
她面露疑惑,刚想再问些什么,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一个概率极小,也极为荒唐的念头。
仿佛是印证了她所想,王慈出声道,声音宛若冬月寒冰。
以宝石保存,不实用,痛苦折磨,有这几个特征之处便不难想到——
“还有一种可能,一个位高权重,或倾城之富之人,炼就此毒,专供杀人折磨为乐。”
一瞬间,她感觉身上汗毛竖起。
“此种猜测确实合理,但黑檀用在此处,用在李二身上是为何?”心惊之余,云紫怡还是忽视不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既是贵重,想必也不能是李二自己寻得,或是其他普通下人可以拿到的。”
兜兜转转,嫌疑还是脱不开谢自乐与他背后之人身上。
“可他们手中的黑檀效果如此之差,难不成是仿制品?若是仿制品,也许不会有原毒那般贵重。”仵作发问道。
“不可能是仿制品。”云紫怡摇头,“黑檀虽为西域秘毒,至今无解,但并不是世间罕见的稀有,西域一些大部族之中有权有势者,还是有人珍藏了一些的,不然就不会有这宝石瓶子的生意了。
且黑檀其中廖廖可辨出的几种制作材料,在大齐并不生长,且不易运输,怎样都逃不过财力的问题。因此,若是仿制此毒,可比偶然得到一点原毒还要困难几分。”
顾显之盯着那一盘满满当当的杯盏,忽然出声,“还有一种方法,将黑檀掺入净水或其他之物,使其功效减弱,体量增多,且更易于保存运输。”
众人对视一眼,这应当就是当下唯一的解释了。
至此,已经有实证可以断定,这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原本紫山楼便牵扯进私盐一案,现下更是多添了一条证据。
云紫怡怔怔望着这一屋子的狼藉血腥,到最后却是有些不明白,明明最后达到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为何对方不给此人一个痛快,偏偏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手段。
这黑檀是大风刮来的吗?说用就用。
“大人——”
先前送完书又匆匆离开的春华去而复返,见耳房内都是自己人,于是低声禀告道,“先前将他们谴回各自院中,如大人所料,有人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