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下,女子似乎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小厮走回门内,拉了下门闩确认关好后,就快步朝着府邸内部走去了。
这越往里走,景象就越是骇人。
回廊的两侧,挂着密密麻麻的黄符,内院中来往的丫鬟仆役都着黑白道袍,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犹如是木偶一般
他走过花园,假山上盖着黑布,旁边的小池中立着一张赤红灵幡。
幡上绘着天上、人间、地府三处的景象,天界上双凤顶着一轮红日,人间中数吏从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两侧祥云环绕,蛟龙护身,地府下一巨大的红肤怪物臂缠黑丝,头顶玉台,正撑着上面的一行人逐登天阶。
那鲜红幡布随着风摇动着,是说不出的阴森鬼气。
到了内书房门口,这小厮不够格再往里去了,只能拉住一名腰佩牙牌的长随,陪着笑脸道:“方才府外来了个自称‘明心’的,说要将这东西赠给咱家大人。”
他将那匣子举到长随面前。
蓝袍的长随看了眼他手中的匣子,没有理会,便要朝前走去。
“诶诶诶,”小厮连忙拉住他,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塞进了他的手里,“好哥哥,帮咱这一次。”
那长随攥紧了手,这才接过匣子不咸不淡地说道:“日后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接。”
“是是是。”小厮连忙点头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长随掂了掂掌心中碎银的分量,像是有些不满意地撇下了嘴,随后快步朝着府邸更深处走去。
甫一走进内书房,入眼的便是前院地上那一圈卦图。
多看一眼便像是要被吸去魂魄一般。
他眼观鼻鼻观心,跨过那些卦图,走到书房门外轻问道:“大人,方才府外有人送了个东西来。”
过了许久,里头才传来一声——
“滚。”
那长随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继续道:“说是一个叫‘明心’送来的,托门房拿给大人瞧瞧。”
话音落下,又是半晌没动静,他刚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得里头隐约传来了物品滚落的声音。
“……进来。”
长随心内一惊,随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些许烟气氤氲而上,熏得人眼睛一辣,他轻手轻脚地朝里头走去,生怕踩坏了地上这朱砂画的阵。
房间中央,赤红法阵内,盘坐着一白衣青年,他右手捧一盘散着烟气的香坛,左手持一柄青玉如意。
听见动静,那青年慢慢睁开眼。
沈净秋看向长随手中的那个匣子,慢慢开口道:“东西放下,你出去。”
“是、是。”蓝袍长随连忙躬身将匣子放在他身侧,然后小步退了出去。
待屋内重归平静,他这才伸手打开了那小匣,取出了其中的纸页。
沈净秋微微凝眉,将其展开——
画上人……有几分眼熟,但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个。
正在失望之时,他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章印上。
明心真人。
童玉君。
一瞬间,这几个字像是不停地在他眼中盘旋,沈净秋只觉得头脑昏昏,一时竟手抖到拿不稳那张画卷。
这两个小印,是玉君的私章。
也是许辞容的手笔。
他嫉妒于玉君对这两块印爱不释手,想要自己重刻一方去偷偷替换了,然而那姓许的刻印手法却连他也模仿不来,没办法做到一模一样。
他曾对着刻印仔细研究过,绝不会认错。
——这画卷上的,就是那两方印。
沈净秋死死盯着那角落处的“明心真人”四个字。
明心是玉君自己起的道号。不过因为明尘子一直未归,这个道号算是未得到师父认可,玉君就一直没用。
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
是谁会自称“明心”给他送这么一副画呢?
沈净秋一手捂着胸口,面上的表情似笑似痛。
他换了跪坐的姿势,将画卷捂在胸口,闭上眼以头点地。
半晌之后,他这才缓缓抬起头,那额心处已然沾上了一抹鲜红朱砂。
昏暗房间里,四周散乱着书册,那面容憔悴的青年跪于邪阵之中,额顶赤星、身披丧袍,四周幽幽烟气上涌,直衬得他似鬼样而非人貌。
沈净秋胸口剧烈起伏着,仰头闭目,口里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莫非是……这招魂阵法,真的将玉君带回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