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屋子阻断外面的混乱,借着火光相视的两人距离极近,却像是隔着一道模糊的屏障,看不清对方的脸部轮廓,唯有映入眼中的光亮看起来异常强烈。
“我……”牧明煦一时之间没想透她话中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他人若是这么想,我是不恼,因为他们本来不了解真实的我,但牧公子你知道,不仅知道我的本性,还知道我武功不弱,你仍然将我归为弱者,是瞧不起我。”
“我……没有这意思。”
“不管是与不是,不聊它。”易雪汐熄灭火折子,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刚才袭击的人不是真飞贼,真正的那个易容成阿七。”
氛围变得略有些凝重之下,牧明煦欲言又止。他觉得眼下再聊那事不是适当的时机,更何况还有飞贼的问题,于是重整心绪,集中到眼前的问题:“阿七是什么人?”
“一个跑堂,和我一起守在门外。”易雪汐心中赌气,语气却尽力保持平稳。
苏逢晴安排两人守在雅间外之事是牧明煦要求。他派人来预先订位,当时叮嘱若有人在这段时间内来应聘收下即可,同时想办法把新来的人安排在他身边。
苏逢晴上完菜离去前特意提醒牧明煦,希望其对新来的大雨多包涵便是暗示。苏逢晴不是第一天开酒楼,即使真要派人去专门侍候,当然不会派一个新来的跑堂,此种做法无异于砸自己招牌。
不过万万没想到新来的大雨是易雪汐,而有可能是飞贼的人易容成旧跑堂。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叫阿七的人是别人假扮?”
“我昨天跑来要掌柜做好心收留,没想到苏逢晴这么好说话,二话不说便答应。”
“我吩咐的。”牧明煦道,“若是飞贼想趁此机会接近,有可能装成客人,也有可能装成跑堂。”
“难怪。我昨天见过那个阿七,他很精明,了解来这里的客人都很大方,有时候会给赏钱。暗示我想要长久在这里混,就要孝敬他。昨天我没理会,反正我不打算长做。”
“他今日的行为有异常?”
“对,第一个异常是昨天看他模样分明不会武功,今日走路习惯性隐藏脚步声。第二点是我故意拿一串钱试探他,昨日暗示我,今日却问我为什么给钱他。”
牧明煦点点头,但人身在黑暗中,易雪汐无法瞧见。
“确实可疑。”牧明煦想起灯火一灭即刻遭到袭击,他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后面偷袭和面前的易雪汐身上,如果假阿七趁机摸走玉佩,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挂的玉佩,仍在。
难怪易雪汐一副夸张的模样揪着他的衣领跑掉,她是联想到假阿七会在那时出手。
“多谢易小姐出手相助。”
易雪汐冷哼一声,听声音似乎没有刚才的冷漠。
“你待在这里别动,我设法把阿七带来。”易雪汐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她凭着大致的轮廓辨认门口的方向,打开对扇门走出去。
牧明煦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一切重新沉于异样的安静里,外面的纷乱吵闹像是深山里的河流声远远飘来,使静谧变得愈发幽深。他不禁回想起让两人产生距离感的那番对话。后续话题转到飞贼身上,易雪汐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令他有些许失落。
细细口味她的那番话,牧明煦是下意识将她归到需要保护的对象里,今晚唤来宋、余、温三人,宋博晖会拳脚功夫,余、温则完全是拿笔,这两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比起易雪汐更需要注意,但他没想到这一点,只顾着上次狩猎差点害得易雪汐丧命,不希望再次使她陷入险境。
“我是将她当成弱者?”他心中思绪翻涌,试图梳理出一条脉络,他没有特意排除余、温二人,唯独下意识没有邀上武功精湛的易雪汐。
“为何会如此?”
在他正苦恼时,门外传来易雪汐的声音:“阿七哥,这边。”
“究竟在哪?”
“他藏在里面,要不要去找苏掌柜?”
牧明煦听见她忠实扮演着新来当跑堂什么都不懂的大雨,心中慷慨,她如此机灵,或许是自己潜意识里有些小看她。他一边想着,一边发力扯下丝帘。
“不必找,交给我。”
“不愧是阿七哥。”易雪汐打开门,装作不经意猛力撞了一把阿七的后背。
猝不及防之下阿七脚步踉跄地跨进屋里。他连忙定住身体。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人在何处,一条丝帘套到他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缚住他的上半身。
“怎么回事?”阿七惊道。
易雪汐晃亮火折子,点上蜡烛:“是这么回事。”
火光之下,牧明煦手中的丝帘卷成几圈当作麻绳套住阿七。
“我该继续称你阿七还是徐怀策?”易雪汐伸手探近他的脸,然而对方是早有准备。他抖落袖中藏的短剑,撕拉一声割开丝帘,抬脚蹬向易雪汐。
易雪汐连撤几步避开攻击。
“你喜欢怎样叫都行。”徐怀策假扮阿七的时候,暗想反正只装一天,拿回玉佩立马溜掉,没曾想要了解真正的阿七以防露出破绽。得知要带新人,还暗暗窃喜是上天助他,万万没料到这个新人是一个陷阱。
徐怀策来回打量牧、易二人,一左一右对他成夹击之势。面前的状况使他想起在宋府的情形,不过眼下更危急。那晚宋府外的两人是相互牵制,如今这两人是相互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