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尔这么做,原是想与他感同身受,好让自己能够多了解他一分,却忘了自己本就身中剧毒,这样一来更是命悬一线。
“喜尔!”琉青他们赶到时,她已是奄奄一息。
她抬起头,想要从混沌的大脑中,寻到一丝清醒的神识:“琉青…”
话还未说完,就一头栽了下去。
喜尔以为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应是,为她的状况担忧不已的琉青,没想到会是郎殊。
他面向一弯寒冷的孤月,静静地坐在床榻前,什么都没有做。
“你还好吧?”喜尔用手指,轻触他的后背,避免无意间造成他的反感,别人都是认识的时间越久,相处就越融洽,他们却是越来越陌生。
郎殊侧过头来,喜尔看到他歃血的双眸,血色几乎填充整个眼眶,平日里这双血眸虽是可怕,但也带有一丝丝的好看。
如今这双血眸,给人感觉除了吓人还是吓人,他沉默地看着她,将视线拉锯成一条长线。
喜尔被看得心虚不已,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还疼吗?”为她解围似的,郎殊抬手朝前摸索,冰凉的指尖慢慢地触上她的额心。
“不疼了。”她摇头,心里悄悄松气,这是第几次了,她完全忘记他是一个盲人。
“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要那样做?”郎殊捡起一旁的竹杖,从地上站起来,矗立在火炉前。
她这时才看到,原来这是一间茅草屋,左右墙壁上连间窗户都没有,勉强用花花绿绿的破布遮挡着,左边的破布还缺了大半,露出一大个洞来。
从她的位置抬目看去,恰好能够看见,那一轮悬挂在九天之上的明月。
她刚才还奇怪,为何郎殊的脸色较以往柔和了许多,原来是它的功劳。
“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了。”她故意说得随意,以为也会得到随意的反应。
不料郎殊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血眸散出一团团热气。
若不是他从始至终,像遵石像似地立在原地,喜尔都快以为,他会突然暴起,摘下她的头颅,以泄心头之恨。
可她确实没有说谎,她做事从来不是想当然,除了不得不做的事,剩下都是她遵循本心,为自己所选的最恰当的路。
只因那时的郎殊太孤独无助了,她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帮他,就只能如此了。
适才郎殊问她时,她也顺便问了问自己,要是换做别人是刚才那样的情况,她还会不会那样做?答案很清晰,不会,就算这个人是琉青,也不会。
她只会想尽办法救他们。
因为她很确定,自己同郎殊感同身受,除了想陪着他,也是在帮自己,比起同他一起受罪,她更害怕旁观。
她想,这或许就是长辈们常说的“喜欢”
喜尔看向他,眼眶渐渐湿润。
她一直活得清醒,所以明白两人之间的缘分浅薄,他像一缕偶然袭来的清风,一旦离去就是再见无期。
“咳,咳咳。”几声凌乱的咳嗽打乱了喜尔的思绪,她缩下床榻,在行囊中翻找水壶。
水壶递到郎殊手中,他卸去了一身坚信的外壳,变得破碎又脆弱。
他挡开喜尔试探的手,杵着竹杖向后退去,喉咙的咳嗽还未停止,下一秒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喜尔想上前察看,不料手撞到床脚,疼得她缩到地上,脸色逐渐煞白。
郎殊也很惊讶,他迟疑地擦去嘴角的血渍:“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喜尔皱着眉,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朝着她的方向转过来,蹲在她的面前,将她正在揉的那只手抽出来,轻轻地为她按摩,口气里带着深深的偏执:“如果那天我没有杀死那只树妖,你会答应和我一起上无恙城吗?”
他果然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会啊。”喜尔直接回答,笑容明艳。
不过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我说过了我上无恙城也有要事,大家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实话。
“……”他沉默,身上自带的冰冷气息又快速回拢。
喜尔冷得发抖,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回到床榻前,她垫脚朝窗外看了看:“其他人呢?”
这次,她依旧没得到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到第二天,她都没能知道,郎殊领着她赶路,途中路过一处茶棚,就停下来喝茶。
喜尔一边饮着茶水,一边嚼着自带的饼子,目光不经意投向前方,正在迎面走向茶棚的,一名黑衣女子身上,此女子身材高挑,目光坚定地走向郎殊。
在她以为她会拔出把刀来偷袭郎殊时,她却单腿下跪,手臂横在胸前,很是尊敬地喊了一声:“君上。”
这一下,喜尔的认知被重组。
她曾经觉得他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是无恙城少城主的这个身份,却不知她对他的了解,只是零星半点,浅薄得不能再浅薄。
“石姑娘,石姑娘,等等我!”一名背着箱笼的白面书生匆匆追来,虽是汗流浃背却笑得十分灿烂。
他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来到黑衣女子身旁为她祛热,黑衣女子未曾看见他般,不给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