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是谁在叫他?
“李春生,醒醒。”
小鱼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梦里?
梦?原来他在做梦。
李春生猛地睁开眼睛,季予焦急担忧的脸就在他面前,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做噩梦了?出了好多汗水。”季予眉头微皱,抽出纸巾轻柔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李春生十分恍惚,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玻璃罩盖住和世界隔离了一样,小鱼的声音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穿过他的耳朵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他被困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怎么呆呆的。”季予摸摸他的额头,试探体温。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额头,终于将他从真空的世界抽离出来,李春生感受到有水从眼角滑落流过脸颊,恰逢此时,季予用手背轻轻擦去。
“梦见什么了?”季予眼里全是担忧,请求道:“告诉我好吗。”
李春生怔怔道:“我梦见妈妈了。”
话落,他被拥入温暖的怀抱,季予心疼地轻拍他的后背,温柔道:“你的妈妈肯定很爱你,她一定不希望你为她流泪。”
季予知道春生的妈妈死了,被春生的亲生父亲李鹏飞,家暴打死了。
他无法阻止李春生回想这些不好的过往,他只能劝慰。
“嗯。”
梦中断了,但李春生还记得,或许是他的哭声太响亮,或许是王奶奶劝架的声音和他们的打斗声太吵闹,最后周围的邻居全部聚拢在了他家小小的院子里。
有个阿姨闯进屋里,看见了床上吐血的妈妈,拨通了急救电话,妈妈因此获救了,被送进了医院,李鹏飞和张叔叔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了几天,李春生也因此和妈妈过了几天不用担惊受怕的安生日子。
那时候,小春生坐在医院里对他来说有些高的椅子,脚尖垂在半空,这样想:
如果李鹏飞一直被关在拘留所就好了,
可是事实却是,李鹏飞回来之后变本加厉,对他们更加恶劣。张叔叔和王奶奶也因为好心帮忙却被牵连,至此对他和妈妈避如蛇蝎,再不过问他们的生活。
他总是将事情搞砸,也许李鹏飞和飞鱼那帮人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是一个傻子。
窒息感猛地传来,世界在旋转,李春生的视线一片模糊,心脏仿佛被人捏紧,不正常的心跳声在轰鸣。
他大口大口喘气,可是于事无补,模糊中他似乎看见了李鹏飞,男人正狞笑着捏住他的喉咙,双手疯狂地收紧。李春生挣开季予的怀抱,双手去拨弄自己的脖子,捞了一片空气。
季予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李春生无法回答他,他的双眼惊恐地睁大,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最后如决堤的洪水般落下。胸膛剧烈起伏颤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喉咙里都会响起刺啦——的响声,仿佛破风箱。
季予连忙按下床头上方的急救铃,此时的他方寸大乱,对着呼叫机大喊:“快来人!他喘不过气了!”
李春生不停在脖子上抓挠,仿佛有人在掐他,他的指甲不算长,但因为动作凶狠,很快脖子上就见了血,一条一条的血痕浮现在他纤细雪白的脖子上,像三月的柳条。
“春生!”季予搂住李春生,按住他在自己脖子上抓挠的手,“跟着我呼吸!春生,你别吓我。”
李春生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实际上他已经意识模糊,双手被季予控制住,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颤抖,双脚无意识地乱蹬,像砧板上的鱼,不停地挣扎。
突然,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李春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吐血了。
跟当年妈妈一样,吐出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只不过那时的小春生变成了现在的小鱼。
心脏剧烈收缩,剧痛和窒息席卷了李春生。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春生!”
季予目眦尽裂,他的身上全是李春生吐的血,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快!”王莺带着医生和护士快步进来,“季先生,您先让一让。”
季予松开手,手上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一滴一滴在地上凝成一朵一朵血红的花,无人在意。
护士很快挤去他的位置,按住李春生昏迷中无意识乱动的手脚,将指夹夹上,贴上贴片。
“先建立人工气道,进行紧急气管插管。”王莺快速道,随即对李春生进行心肺复苏。
季予站在床脚,看着王医生和护士迅速又麻利的动作。病床上,春生的身体一动不动,他已经停止了咳血,可是人并没有醒,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显示着,他还活着。
明明上午都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季予既自责又懊悔。
“呼——!”
李春生猛地睁开眼,他呼吸粗重,贪婪地大喘气,那股强烈的窒息感终于得到缓解,他终于喘过气来。
王莺见状停止心肺复苏,指挥护士将病床推走,转入重症监护室。
季予只能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被关在ICU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