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有些犯难,“这……殿下可允了?”
“允了,还拨了侍卫跟随。”
“那就好,那就好。”
一听有侍卫,常嬷嬷也就安心了,扶着大姑娘出角门上马车,回首张望,似觉不妥。
之前她见侯爵之家的女眷出行,皆是前呼后拥,今时,除却马夫和侍卫只有她一人跟随,虽有奇怪,但因不知王府的规矩,也不敢贸然询问。
正踟蹰间,就听大姑娘招呼她上车。
“这怎么行,王妃与奴婢尊卑有别……”
“嬷嬷上来吧,此处无外人。”
在沈明月的再三邀请下,常嬷嬷才上车,“不等海棠了吗?”
“我已命她回去,有她在咱们说话不方便。”
这话常嬷嬷听着舒心,“奴婢就知道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不会胡来。”
沈明月懒得理会,掀开车帷假装看街景,但常嬷嬷却挪向她挪近一些,掩上车窗,好言说道:“姑娘小心着了风……恕奴婢多嘴,屋里的海棠要多留意些,殿下可待她不一般……”
沈明月觉得好笑,这个八婆,有点精神头全用这上面了,一会儿就让你闭嘴,她沉住气,扯着浮夸的笑容:“还是嬷嬷关心我,这些事以后还要嬷嬷帮我处理。”
随后话锋一转,“嬷嬷可知哪家铺子的胭脂好?”
“呦,这可难住奴婢了,姑娘怎会看得上奴婢们用的东西,不过听闻二姑娘一直用花容阁的胭脂。”
花容阁?
这名字好生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沈明月没有在意太多,想大约是以前见到过类似的,所以听着熟悉。
常嬷嬷还有好些话要说,但没有了机会,沈明月急切地吩咐装成侍从的徐铭去花容阁。
午间行人少,路程很顺利,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店中伙计在门口相迎,见朴素的马车上下来的却是衣着锦绣之人,尤其是身上的狐裘大氅,更是不凡之物,又见侍从模样非普通小厮,便猜到是权贵之家刻意低调。
他赶紧告诉伙伴去请掌柜,而自己出门迎接,殷勤行礼问安。
“夫人安好,快请进,刚好今日有新制出来的香膏胭脂。”
一声“夫人”让沈明月听着极为别扭,却也无可奈何。
迈进门槛,掌柜打量来人后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脑中搜索一圈也未想出是哪户人家,随即笑着上前。
“夫人内阁请,”说着走快一步,谦恭地掀开帘子,“小心脚下。”
不等他示意,早有伙计将新品奉上,一一展示。
“夫人请看,这几款胭脂是今年最盛行的,这几款香膏是南边来的货。”
南边?沈明月想大概是南陈,这个时节,只有南方有大量鲜花。
她随手接过一瓶,还未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茉莉香沁入鼻息,未加思索,“这瓶包起来。”
“是,是。”掌柜赶紧接下,“敢问夫人家住何处,回头小的遣人送到贵府门上。”
常嬷嬷鲜少受到这样的尊敬,愈发想显示家世地位,抢先道:“我们是……”
“是来京探亲的,不日就要离开。”沈明月接下话头,“掌柜去忙吧,我慢慢挑选,别耽误了掌柜的生意。
“好好,不急,夫人慢选。”
掌柜赶紧带着伙计一起出去,他方才将这批货里最普通的香膏送上,这夫人一眼就相中,可见不是个识货的。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待夫人挑选完再拿出些上等品进去,今日便可稳赚一笔,反正她们要离开,一锤子买卖,不怕找后账。
沈明月拿起一款绘有青松图样的圆形瓷瓶,用指甲挑起轻嗅,而后将手伸向常嬷嬷。
“嬷嬷闻闻,这是什么香?”
常嬷嬷靠近,嗅了嗅,未分辨出味道,而后又靠近些,鼻尖几乎要挨上指甲。
“像鸡舌香……又不像,中间混着一股清苦味……”
她正想着到底是什么香,直起腰身只觉天旋地转,意识忽明忽暗中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
眼见她要倒下,沈明月赶紧喊道:“来人,快来人。”
掌柜闻声而惊,立即进入内阁,见一人躺卧在地,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唤人去请郎中。
紧接着徐铭大步进来,假装搭脉后说道:“嬷嬷是救急复发,宜即刻回去休息。”说完命人将其抬回马车上。
掌柜见他们没有要讹人的意思,长长舒了一大口气,这要是出了人命,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沈明月打圆场,“不想嬷嬷此时发病,给掌柜添麻烦了,我的香膏包好了吗?”
“好了,好了。”
掌柜说完双手奉上一个盒子,暗中观察位夫人,见她未有慌张,料想她知道随从有旧疾,这下才彻彻底底放了心。
沈明月被恭恭敬敬地送出来,趁人不注意,将沾过胭脂的两根指甲齐齐折断,丢掉到角落里。
方才挑胭脂的是一根指甲,给常嬷嬷下药的是另一根指甲。
回到马车上,常嬷嬷已被五花大绑,她拍了拍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见毫无反应,十分满意,这下再无人能阻止她的计划。
她转向徐铭,“一会儿你同我一起进去,不论她们说什么,都不要插言。”
“是……”徐铭沉吟一下,问出心中疑惑,“捆住海棠就算了,为何还要毒晕这嬷嬷?”
“她们人均八百个心眼子,都是狐狸成精,我不是她们的对手,这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再者,她去了势必将我的近况告知柳家……徐铭你记住,永远不要让敌人摸清你的情况。”
徐铭点点头,“我明白,这是兵法里说的‘形兵至极、至于无形’。”
“对,有长进。”沈明月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这次,我没把握将人要回来。”
这一点,沈明月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带兵打仗她或许有两下子,可这暗斗,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否则也不会被陈长生逼得走投无路。
“为什么……”徐铭一听救不出莺儿,表情变得凝重,愁绪爬上眉间。
“莺儿是我逃婚一事的知情人,柳家不会放过她,更想以她为筹码来长期威胁我,如此,不论以后她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必须答应。”
“所以,”沈明月目光移到常嬷嬷身上,却聚焦到虚无处,带着十二分的坚定,“这次我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