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歇着吧,萱儿。”成安帝坐在榻上,一面擦手,一面对女儿道。
姜静萱看一眼一直侍例侧旁的兄长,刚要谢恩,就听母亲缓缓开口,“陛下,臣妾有话说,正好他们兄妹都在,一并听听的好。”
成安帝看着她,见她目光澄澈,并无为难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命邓宝带着众人退下,这才道:“好,你说!”
宁妃走到榻前,缓缓跪地,柔声道:“妾有罪,还请陛下惩罚。”
随她一起跪地的一双儿女,闻言吃了一惊,当即以头触地,似是惶恐不已。
成安帝端起茶盏,没有吭声。
宁妃又道:“妾识人不清,令皇后娘娘蒙屈,实在是大罪过,恳请陛下惩处。但此事只在妾,与朴儿,萱儿无关,他们都是陛下的骨肉,还请陛下以慈父待之!”
她看着皇帝,继续道:“妾入宫前,是与那关俊朗要好,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他给了妾那把鸳鸯刀,妾虽喜欢,但终觉利刃易伤人,便收在了衣橱深处。后来妾有幸入宫侍奉陛下,那刀就留在了家中,妾再也未见,也没再想起。至于关俊朗,妾自入宫就未见过,这些年也已渐渐忘却。
“非妾情薄,但姻缘天定,能留在陛下身边,妾对上苍感恩不尽。”
说完深深拜了下去,“陛下有任何疑窦,敬请询问,妾定如实回禀。若需滴血验亲,妾这就请太医过来!”
语毕,无人出声,室内安静至极,只有茶香袅袅,萦绕在梁上榻边。
成安帝的目光从宁妃身上掠过,落在了她儿子安王姜望朴的背上。
五天前,肃王被赐死前就是这般跪地的,与安王的静默不同,肃王哭诉不已,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说自己有玉碟宝册,明明就是皇子,却被小人构陷,就算死也是不服的。
皇帝彼时怒气稍平,记起父子间的种种,忽也生出了一份期冀,也许是弄错了。
于是为了让他安心,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明白,他命太医行滴血验亲。
但滴到水中的两滴血根本不相容,各自沉落碗底。
他的心也沉到了深谷。
“老九,你母亲的话,你都听清了?”他忽地开口。
“是的,陛下。”安王道,他的声音平静如常,毫无波澜。
“你可有话说?”皇帝又问。
“儿臣相信母妃,儿臣愿意滴血”安王缓缓道,“一切谨遵陛下安排。”
成安帝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面还有一个小洞,隐隐的疼,是金针刺的。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朕的右手还需批阅奏章,刺不得。朕也怕疼,滴血就不必了!”
他看向宁妃,“朕也相信爱妃。”
成安帝起身,抬手扶起宁妃,轻声道:“爱妃受委屈了,都是朕不好!”
“陛下!”宁妃的眼泪瞬间溢出,“妾当万死,以报陛下厚爱。”
“言重了,朕只要你好好守住这景阳宫,时不时地给朕做些好吃的就是了。”皇帝拍了拍她肩膀,低声道,“孩子们都在,今儿又是团圆的日子,快,擦擦泪!”
宁妃急忙拿出帕子,皇帝又让一双儿女平身,对姜望朴道,“今日就留在宫中,让人把王妃与皇孙接来,晚上陪你母妃一起圆月。”
皇帝离开后,宁妃立即吩咐人准备肴馔。
姜望朴却说不用了,“王府都已备齐,拿盒子带来就是。一家人无需做两桌菜。”
怀庆鼓嘴,“陛下爱吃的鸽子汤,你也备了?”
“陛下不会过来,无需准备。”
见妹妹怔愣,姜望朴又道,“陛下已给了咱们全家团聚的恩典,他自是要去陪皇后了。”
怀庆变了脸色,扭头望向母亲,就见母亲一脸宽慰的模样,不恼也不妒。
“母妃!”她委屈地喊了一声。
“皇后在冷宫七年,皇帝是该陪她的。”宁妃柔声道,伸手握住儿女的手,“我有你们就足够。”
姜望朴让妹妹去补觉,又命一众侍从退下,问母亲:“母妃,刚才您跟陛下剖白的话,可都是真的?”
“这还有假!母亲绝不欺君!”宁妃打量儿子一眼,“你为何这般问?你不信母妃吗?”
“不是!”姜望朴立即摇头。
“那你甚么意思?”宁妃又问。
“我只是纳闷,您为何会忽地对陛下说那番话!此案刚刚了结,圣心正在烦忧之际,人人避之不及,您却……”
“我不说,陛下也会问的。”宁妃打断他话,轻轻叹了口气,“就算不问,也会心存芥蒂。我不要陛下心里难过!这事本就清清楚楚,没甚么好遮掩的,我直接说出来,他就安心了!”
姜望朴听着,良久默默点了点头,“母妃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