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一举一动备受世人关注,特别是与后宫有关的,些许风吹草动都能讲述议论演义很久,所以当庄妃以谋逆罪被赐死的消息一传出,瞬间就成了最大的话题。
震惊之余,却有更多慨叹,或是说其人心不足蛇吞象,或是说其勇气可嘉,只运气差了一点,或是说其愚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议论讲说间,注意力渐渐凝聚到了其子肃王身上。虽说陛下仁慈,对庄妃的处置没有行株连,但他这个罪妇之子,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结果就在庄妃弃尸乱葬岗的当日,就传来了肃王因贪墨被弹劾的消息。
这就有些破鼓众人捶的意思了。
但肃王毕竟是皇子,陛下又是个护犊子的脾气,之前谷王派人行刺威远将军,也不过就打了顿板子而已,现在肃王背运,世人估摸着或罚俸,或禁足,或降爵也就够了。
谁知肃王被也被赐死了。
看着那“贪墨甚巨,国之蠹虫,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的断语,世人惊得目瞪口呆,本朝被杀的贪官不少,但因贪墨而死的皇子,这可是开朝以来第一位!
待回过神来,又是一番慨叹,与之前不同,这次出奇的一致:几家欢喜几家愁,现在最欢喜的就要数九皇子了。
他曾养在皇后跟前,现在皇后已洗清冤屈,即将重主中宫,那么他的嫡子身份也就要恢复,他又是一众有资格当储皇子中最年长的,是以无论立嫡,还是立长,皇储都非他莫属。
在布衣平民想到这点时,那些从善如流的臣工官员早就涌向了九皇子的府邸,以贺中秋佳节为名,递上名帖,希望拜谒这未来的新主。
却都吃了闭门羹。
“这些墙头草,要不是王爷拦着,臣真想命人乱棍打走。”如画道,他是九皇子姜望朴的府内总管,年只二十一岁,跟姜望朴一起长大,生的俊美。
姜望朴听着,挑眉一笑,并不抬眼,一面给纸上桂花着色,一面道,“殴打朝廷命官,是要挨板子的,你皮有几寸厚,能扛住陛下的梃杖?”
“臣这不是说说嘛,岂敢乱来!”入画笑道,拿起墨锭慢慢研着,换过话题,说起府上诸事安排。
见主人无异议,又回禀节礼准备,“娘娘与公主的缎匹、香脂、糕饼、玩器都置办齐了,陛下这边,除了王爷的画作,臣想再加些奇楠香如何?焚香挂画,方是风雅。”
“香钱你出?”姜望朴道。
“行啊,敬献陛下,臣愿倾己所有。”入画认真道,一说完,就见主人变了脸色。
“那你该去养心殿侍奉,我这府邸小,门楣低,怕是委屈了高志如你居住!”
如画手心出了细汗,噗通跪地,“臣知错!臣只想侍奉王爷,还请王爷不嫌臣粗鄙,不弃臣。”说罢连连叩首。
片时,姜望朴才瞥了眼墨池,道:“行了,看在你研墨还成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你要知道,多事之秋,更要谨言慎行,甚么话能说,甚么事能做,一点儿也不能错!”
“臣谨记,绝不再犯。”如画哽咽道。
“起来吧!”
姜望朴搁笔,拿起印章,在如画捧上的印泥盒里蘸了蘸,仔细盖在“丁丑中秋作”后。
看着那朱红的篆书“静林”二字,他忽地蹙眉,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你会怎么做?”
如画提着的心并未放下,闻言想了半响,还是摇了摇头,“恕臣愚钝,还请王爷示下。”
“我若知道,还用问你?”姜望朴冷声道,说完出了书房,去了内院。
看着他的背影,如画眼露迷茫,这王爷近来不知怎么了,说话行事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两日后是中秋佳节,姜望朴带着节礼,一早入宫给皇帝请安。
节下不朝,皇帝起的比平时晚,此时正在盥洗,听闻他过来,就让邓宝宣了进来。
“可用过早膳了?”待他行礼毕,成安帝问道。
“是。”姜望朴毕恭毕敬地道。
“但朕还没吃过!”成安帝把布巾扔进金盆里,“今儿我想吃你母妃做的桂花酒酿圆子,你去跟她说一声儿吧。”
待他离开,又命邓宝打开他带来的画卷,只见一株桂树花开正盛,树下数个小儿,或逗弄白兔,或啃食糕饼,或遥望天际明月,甚是可爱。
成安帝看着,不觉展颜,“朕小时候也盼着过年过节,那时多热闹!”
邓宝见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接口道,“老奴还记得,陛下最爱吃五仁月饼,还把吃剩的藏到床头的瓷瓶里,准备做宵夜,谁知被蚂蚁抢了先!”
提起旧事,成安帝笑得更甚,“那还是皇后告诉我的,说她每年都是这般,藏起的月饼能吃到十月,但我每次都不成。”
说话间,又把画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更衣起驾,去了景阳宫。
宫中诸人已知陛下要过来,早就恭迎在门口,成安帝看着宁妃母子三人跪拜,良久才说了声平身。
见宁妃要来搀扶自己,他率先迈步往殿内走去,走到怀庆公主身边时,抬手握住了那有些冷的小手,笑道:“今儿让父皇扰了清梦,父皇须得补偿你些甚么,说罢,你想要甚么?”
怀庆揉了揉眼睛,慢慢道:“儿臣想去补觉,行吗?”
“行啊,不过须得用完早膳。”
宁妃向来节俭,早膳不过一饭一蔬而已,今日因陛下过来,除了那酒酿圆子,还加了两道菜。
然陛下只吃了一碗圆子就放下了匙子,接过邓宝手中的金盏,漱了嘴。
见他吃好,宁妃母女两人也立即搁筷,仆从宫女立即撤盘撤案,奉上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