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威远将军居然兄弟不睦,真是令人意外。”书吏一面把茶盏递给关皓,一面道。
“意外甚么?”关皓挑眉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是将军,只是兵带的好,能打仗而已!殊不知居家过日子比行军打仗难多喽!”
“这要传扬出去,京城人岂不得惊掉下巴!”立在侧旁的衙役忍不住道。
“关好你们的嘴!这事但有泄漏,我拿你们是问。”
正说着,就见丁旭复又转回,关皓不由吃了一惊,急急起身迎接。
丁旭见礼道:“还有一桩小事,要麻烦大人。”
……
秋天日短,不过酉初,暮色就遮了上来,带着大片冷气,直把人往家里赶。
甘翎立在窗前,看着天际的一行大雁,微微蹙眉,这都一天了,也没见他回来,那急事自是皇差,想来并不顺利。
他是夜半走的,青荷他们都无察觉,这差事可真够磨人的。
忽然,有人大步进了院子。
她眨了一下眼睛,唇角不觉翘起,转身坐回桌前,拿起绣棚,继续那绣了一半的小兔子。
一针扎下,线未拉起的,那人已到了近前。
“翎儿!”他按住她手,笑道,“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她故意不理他,昨晚她丢的脸,岂是件玩意就能补回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再大的懊恼,一颗糖就能哄好!
“我赶工呢,松开!”她冷声冷气地道。
“你真不看?”他说着,一手从怀里拿出张纸状,唰的抖开,在她眼前一晃。
“婚书”二字赫然跃出,激得她浑身一颤,抬手就握住了纸角。
按照时律,男女成婚,需双方父母并媒人一起在婚书上签字,再递交给府衙,一桩亲事才算最终落定。
她跟他虽在白云观拜了天地,誓结同心,却无这张定书,若追究起来,虽不算私奔,但也绝非明媒正娶,而是有些混的意思。
她知道陈氏绝不会同意,自己也不愿回到丁家,便揭过不提,准备等过上三年五载,再以同住已成实婚向府衙提出申请,请发与婚书。
但现在,这些似乎都不用了。
她看着婚书上的朱红顺天府衙大印,抿紧了唇,仿佛怕泄漏那嘭嘭急跳的心声。
见她默然不语,丁旭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慢慢开口,道:“翎儿,你可是不喜欢?”
毕竟那男女双亲签字栏上的名字并“自愿”两字都是他一笔填写的,未从征得她同意。
“我是想着今日务必办好,这才……”
“喜欢。”她打断了他话,抬眼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子冉!”
“当真?”他唯恐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
“是的,我很喜欢。”她说着就笑了起来,抬手抚上他脸,“辛苦了,今晚须得好好补补。”
的确是辛苦,虽说他出了籍,她已无父母,亲事可凭自愿,但媒人是少不得的。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去了白云观,请师父青丘道长签了名字。
白云观距离京城四十里,虽不远,只登观之路崎岖,这当日往返,饶是他个习武之人,也有些疲乏。
但看着她的笑容,这些就都值了,他蹲下身,握住她手,仰脸看着她,笑道:“一约既定,万世不改。自今往后,还请夫人多多看顾旭。”
这话说的依恋,她自是听懂了,而他未说出口的,她也懂了。
现在起,他跟她一样,都是独自立在这世间,他们只有彼此。
她伸手抱住他,清清亮亮的眸子看定他,一字一顿道:“翎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