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胄依旧不言,又从怀里拿出方红锦帕,慢慢打开,放到了桌上。
红锦本就夺目,再加上内中的金光灿灿,马胄顿时抬眼,在看清那金钗的瞬间,脸色顿时由白变灰,浑身不可抑地颤抖起来。
半响,他抬起头,看着丁旭道,“将军,我累了,没有气力说话,能否给我一杯水?”
“抱歉,没有。但你只要快些说,还能赶上晚饭。”丁旭期待地望着他。
马胄缓缓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金钗,金钗的钗脚圆润,丁旭并不担心他会自戕,没有拦阻,而是竖耳听他说话。
“将军聪慧,怎么就不明白穷寇勿追的道理呢?”马胄淡淡道,嘴角浮现一个诡异的微笑。
丁旭一怔,刚要说甚么,就见他一把扯下钗头鹊嘴衔着的香珠填进了嘴里。
“吐出来,快!”丁旭大惊,抬手捏住他下巴,连抠带挖,却只拿到了一粒。
被咬过的香珠,露出裂口,口中淌出细细白白的粉末。丁旭看罢,恨恨地放到那红锦帕上,转身一把揪住马胄,“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护住庄妃吗?”
庄妃姓徐,名香,大石县人,成安四年被皇帝纳为侧妃,而马胄正是同年入宫,在尚衣监做事。
成安八年,遴选宫女,马胄被任命为监理,协助六局女官选人,最终敲定的名簿中便有冯丹。
冯丹起初是在尚寝局负责灯烛,两年后因做事勤谨被皇后看中,调入坤宁宫。
“你可以不认,我自己继续查。”丁旭又道。
马胄嘴角流出鲜血,他看了眼地上的金钗,忽地笑道:“将军,听我一句,不要再查了,结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言罢,身子一颤,再也不动。
丁旭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马胄的死,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跟庄妃果然有些甚么,但现在死无对证。
接下来要怎么查呢?
正想着,有人敲窗,却是梅影。
“事情办妥了,将军。”梅影得到允许后,跳窗而入。
他一身黑衣,举手投足间带着丝丝酒气。
“你不回绣坊,来这做甚么?”丁旭道,语带不满。
“是夫人让我跟着将军的。”梅影立即道,“当然我也想看看能帮将军做些甚么!”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首,“这就是马胄?他还真在这金圣寺啊!”
丁旭点头,“埋了吧!”说完开始拣收鸳鸯刀、红锦帕并金钗。
梅影应着,却没有动,他转了转眼珠,低声道:“将军,他可有说甚么?”
“没有!”丁旭道,“线索又断了!”
“未必。”梅影说着上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丁旭听罢,连连摇头,“净胡说,这怎么可能!”
“哎呦,将军,”梅影忽地笑了,“您一直洁身自好的,自是没经过这九流之污,还有比这更厉害的。”
见他冷了脸,赶紧打住,“可能不可能的,我去查查就是了!”
“你怎么查?”丁旭问。
“您别管了,等我消息就是,明早一定给您回信。”
丁旭恹恹地回到绣坊,一进门立即强打精神与众人说话,甘翎却是眼尖,瞧出他的失落与焦虑,但当着青荷阿彩的面也不能说甚么。
她正在西厢房教两人绘绣样,青荷向来不喜这笔头之事,绘得十分勉强,阿彩虽也感吃力,但觉得技多不压身,遂认认真真地下笔。
好容易绘完一张,青荷立即以做晚饭为由跑开了,阿彩则又绘了一张才搁笔。
“小姐,绘的不好,又费了笔墨。”她羞赧地道。
“不急,慢慢来,每日都绘,慢慢就好了。”甘翎笑道,“我一开始也绘不好,比小儿涂鸦都不如。”
“小姐又谦逊了。”阿彩收拾笔墨,一面道,“没人应招,咱们的告示都被别的盖住了!”
“继续贴,总会有人来的。”甘翎道,“在坊门外也贴一张。”
说话间,万吉捧了账簿过来,请甘翎核对。
“又到月底了,也太快了!”甘翎看了一眼簿子,就还给了万吉,“下个月中秋,给老主顾的节礼,要提前送至。”
她扭头看着阿彩,“这次送甚么好,你说。”
“月饼吧,咱们自己做。”阿彩道,七月生意惨淡,支出却是不减反增,现在还要出节礼,自然要能省就省。
甘翎明白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手,道:“银子是挣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说过的,送礼送的是心意,月饼当然好,但太普通了,家家能做的会做,不做的去铺子里都能买,咱们就不凑这热闹了。”
她想了想,道,“送兔子香包吧,每家一对,应景还实用,小孩子也喜欢,如何?”
“这个好。”万吉笑道,“明年也能用,小孩子还能当玩具。”
见他赞成,阿彩这才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