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翎回到自己卧房,见丁旭默默坐在桌前,凝神不语,忍不住上前抬手蒙住他双眼,笑道,“午饭没吃饱吗?饿得这般低头耷脑的?”
丁旭握住她手,将人拉坐到自己身上,看着她,轻轻一笑,“是啊,为夫身上没有银钱,只喝了两碗白水。”说着向她伸出手,“夫人快赏吧。”
甘翎打他手心一下,旋即摸他身上钱袋,却是甚么也没摸到,不禁吃了一惊,“你的钱袋呢?”
“你没给我,我怎么会有!”他道。
“你之前的钱袋呢?”她不吃他胡搅蛮缠,立即道。
“旧了,扔了。”
她不信,就要起身去找,被他一把抱住,“好啦,逗你的,我今儿忘带了!”
“那当真没吃饭?”她急道。
“吃了,斋饭。”他笑道,“吃得很饱,夫人勿忧!”
“哪家的斋饭,下次我过去,好好答谢一番才是。”她又道。
“金圣寺。”
正说着,青荷过来请两人用饭。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青荷阿彩万吉对丁旭已不再畏惧,饭桌上遂不再拘束,或讲说生意之事,或说些坊间趣闻,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以为佐餐之料。
甘翎丁旭听着,不时也插几句话,桌上气氛相当融洽。
今日也不例外,万吉咽下口凉拌茄子,道:“河边有人溺水了。”
“谁啊?”阿彩立即问。
“是个赌棍,好像姓范,吃多了酒,去河边遛弯,结果就……才二十多岁,可惜啊。”
“好赌的人,死有余辜。”阿彩忿忿道,“沾甚么不好,非要赌!”
甘翎听着,看丁旭一眼,见他神情自若地用饭,也没说甚么,只夹了根秋葵放到他碗里。
饭毕,甘翎沐浴后,拿了线包袱,坐在桌前,挑选缝制兔子香包的配线。
丁旭擦着头发进来,见她只穿着中衣,赤脚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道:“咱们添张榻吧。”
房中只有一张床,她爱干净,自不会把活计铺在床上,但天气一天天的冷了,这样干坐在椅子上,不是事。
甘翎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拿了外袍,给她披上,又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把她的脚抱进怀里,拿手捂着。
她有些羞赧,立即道:“我不冷……”
“冷了就受寒了,女子最怕湿寒。”他认真道。
她不语,只试着抽脚,却是没抽动,也只得罢了。他的手很大,她的脚不小,他握着,感受到掌心的热一点点暖上那脚心脚背,没来由地竟是想起了烤红薯,顿时咧嘴笑出了声。
“怎么了?”她拿起把白线,看他一眼,问道。
“这线好看。”他答非所问,“好像拿白梅染的。”
“关师的手艺。”她说着叹了口气。
“关师殁了,可惜了!”他也长长一叹,脸上的笑容旋即消散。
甘翎心头一动,她好像没跟他说关师的事,不由地道:“你也知道了。”
丁旭点头,又道:“上次咱们见他,他就带个徒弟过活,一直都是这样,没成家?”
甘翎想了想,道:“听说他年轻时有个心仪的姑娘,可惜那姑娘被选进了宫,他受了打击,连线也不染了,云游四方。现在回来了,想是要叶落归根,却又遭了回禄之难。”说完又是一叹。
丁旭没有应声,他的思绪已经顺着“入宫”二字飞走了。
关俊朗四十多岁,那女子也不会差太多,若还留在宫中,也是老宫人了。
会是哪个老宫人呢?
他忽地眸色一闪,对了,宫中四十多岁的女子可不止宫人,还有贵人!
顺着这个思路,他好像有点明白冯丹为何要行刺陛下了。
她行刺失败,旋即自裁。所有的人,包括他,都以为她是畏罪自尽。
若她不是呢?
“怎么了?”见他怔然不语,她忍不住问。
一连问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道,“没甚么!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关师嘛!”
“对,关师!”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知道关师心仪的那个女子是哪里人吗?也是千灯县的?”
甘翎摇头,“我也只是听说,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云彩上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