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舞雩看不到,听不到,却能以玄之又玄的灵感感知到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另样的姿态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可以想象出一切,在那个想象的世界里观察触碰到一切。
清晨的露水已经开始凝结,地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冷霜;
天际的绀青又开始晕散,天际泛起了缟白;
猫正在打呼噜,俄而又翻了个身;
那个女孩正在睡觉,睡相倒是十分乖巧,这么久了甚至连身都没有翻。
对了,她熬了一整晚……
究竟缝补出了什么东西。
苏舞雩抱着这样的好奇心,一步一步挪向被子所在的地方,手指触碰上那绸缎的被子,感受到被面的丝滑,也感受到绣样的存在。
他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在脑海里构建起绣样来,绣的好像是花?他偏了偏头,手指继续向上摩挲,眉头却一松,因为他知道这被面上绣的是什么了。
是蔷薇。
那条丑陋的缝痕已经彻底消失了,不管怎么摸,都只能摸到平整的绣面,好像那条缝痕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真是没想到,她缝补东西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他“看”向床上正在熟睡的少女。说实话,他也真是搞不懂她,她为什么要花费大半夜的时间来缝补这条被子呢,这被子又带不走。
等等,她难道是想带走这条被子么?这难度似乎有些太高了吧。
难道今后的几天,她要背着这条被子长途跋涉,自己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看她与这条被子你侬我侬不舍分离?他被自己这想象吓了一跳,随即思索道,她若真想带着这被子上路,自己还是与她分道扬镳吧。
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已经落在她身上落得很久了。
诚然,他是个瞎子,目光从来都没有什么用,但风群玉何许人也,还是感受到了这股目光,从睡梦中被唤醒了。
刚刚醒来的风群玉:……
这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的床头?还微微蹙着眉头,用一种自己不太能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脚步声,很快那个身影便在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呼唤道:“两位贵客,起了么。老爷夫人准备了早饭。”
风群玉看了看苏舞雩,又看看门口叫门的丫鬟,终究还是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刚准备去开门,眼神一瞥,看见那红底白花的蔷薇被,便又把蔷薇被拢到自己怀里,拉开了房门。
房门口是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端着水盆的少女,水盆上还冒着鲜明的热气,搭着两条雪白毛巾。
她模样生的倒是娇俏可人,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还带着一个酒窝,脆生生道:“您起来啦,既然起来了,就去吃饭吧。不过,您带着这被子是……”
她的脸上浮现出鲜明的疑惑。
风群玉道:“这是昨天晚上你家小姐借给我们的。听说这被子还是她亲手缝制。”
她点漆般的眼睛眨了眨,闪过一抹流光,柔柔道:“我很喜欢这绣样,想和她交流一下,顺便也表达一下谢意。希望能将此被当面交还。”
这借口,当真拙劣。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那小丫头却微微瞪圆了自己的那双杏眼,讶异的“啊”了一声,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硬生生又把这个字吞了下去,但她瞪圆的眼睛却没有恢复。
风群玉感受到了隐情的味道,无辜道:“怎么了,是不方便么。果然还是我的请求太不合时宜了一些。”
她思索着要不要做出泫然欲泣的神态,便听小丫头犹疑着开口,“小姐早在一年前就嫁给了姑爷,昨晚根本没回来。别说昨晚,她从出嫁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风群玉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不由自主的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站立什么都没有做的苏舞雩,企图从他这里得到一点支持,却见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站在这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只能又把目光投向小丫鬟,问询道:“你们家小姐是叫祝薇吧。”
丫鬟点头。
风群玉:“我记性不好,可能是记错了。你先回去吧,等我……”
她看了一眼苏舞雩,继续补充道:“等我和我哥哥梳洗完毕,就去拜访祝老爷和祝夫人。在此借宿一宿,真是叨扰。”
小丫鬟眨眨眼睛,“这位不是您的夫君么?”
自己随便说的设定,这些人记得很清楚;
但祝薇这件事上,她却说祝薇已经嫁人嫁了一年,而且在这一年里从来没有回过祝府。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风群玉随口道:“他当然是我的夫君,不过他也是我的表哥,我便有时叫他夫君,有时叫他哥哥。”
丫鬟点点头,像是相信了她的话语,就在这时,苏舞雩出现,一把端走了丫鬟手上的热水盆,随即又沉默无言的把水盆端到内室。
丫鬟走了。
风群玉回头,却见他已经拧干了帕子上的水,用帕子擦起脸来。
她便也慢慢走过去,拿起另一条干净毛巾,蘸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却询问道:“苏舞雩。”
苏舞雩看着她,偏了偏自己的头,手却从腰间利刃拂过,寓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一切都是妖鬼的伎俩凭借他的本领自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风群玉便摇摇头道:“这样倒也没错,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此事的原委呢。食心野怪究竟是什么,祝薇究竟怎么样了……你都不好奇的么,不想探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