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薇注意到风群玉的视线,淡淡的垂下眼睫,道:“原先是想作为我的嫁妆。”
她却没说,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原本想作为嫁妆的被子,如今为何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条被子,明显是被人刻意划开的,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风群玉点点头道:“好的。”
祝薇便也点了点头,正欲离开的时候,眼神却闪动了一霎,随即她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唇齿间的话语却轻易的消散在空气中,不被任何人听到。
她匆匆离开了,走入黑夜,身形瘦削。
一片黑暗中,风群玉只能看见墙壁上四处攀爬,开得野艳无比的血色蔷薇。
风群玉开口道:“我没听见她的话,但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快逃。”
苏舞雩的神色本是淡淡,却在听见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发生了变化,宛若冰天雪地里反射出的一抹剑光,缱绻美丽却又肃杀,苏舞雩启唇无声,勾勒一抹笑容道:“……快逃。”
该逃的人,究竟是谁呢。
这便是他对所有妖鬼的宣战了,只是,此时此地,能看懂这宣战的,只有风群玉一人。
眼前这人,倒是自傲,相信自己的灵术可以撕裂所有的妖魔。
风群玉的眼神掠过他腰间的青色武器,想起他出剑时的那抹青光,无奈的想他好像确实有这个实力。
风群玉迈步回到房间,抱着被子的苏舞雩便也抱着被子回到房间,指尖轻轻一蹭,便抚摸到了那丑陋的缝痕。
二人重新回到了房间,要面临的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风群玉说他们二人是夫妻,所以祝父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
一间房里面只有一张床。
风群玉道:“你先睡吧,养精蓄锐,明天,说不定是一场硬仗。”
她把红底白花的被子放在一旁,却翻起柜子来,在第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一只针线箩筐,里面有剪刀和各色各样的绣线。
风群玉道:“你睡吧,我来守夜。”
苏舞雩:“……”他发现她也是个雷厉风行并且自说自话的人,迅速的安排好了一切,根本不顾及他的感受,说不定他压根不需要养精蓄锐呢?
就在这时,她打开了第二个柜子,却在柜子里找到了形形色色的衣物,这些衣物规整地挂在柜子里,被洗得干干净净。
一套青色的长衫,看着像是读书人穿的。
一件粗布麻衣,应该是穷苦人家常穿的衣物。
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应该属于一位少女。
……
形形色色的衣物,几乎填满了整个柜子。不由得让人想起食心野怪的那个传闻,传闻中的食心野怪以人心为食,在食人的时候会脱下他们身上的衣物……
风群玉一转头,发现苏舞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讶异,依旧是淡淡的,紧接着他伸出手,合上了这扇柜门,然后就自顾自的把桌子上的小猫提溜到床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真是淡定啊。
风群玉也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拿着针线箩筐坐到一把椅子上,又把油灯移得离自己近了一些,拿起箩筐中的剪刀。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
不管外界有多少的阴谋与黑暗,至少此时此刻,被油灯笼罩着的这个小房间是安全的。甚至可以说是祥和的。
祥和得甚至堪称诡异。
毕竟,像他们两个一样心大能跑马的人实在不多。
一个真的睡了,一个真的全神贯注地修补起被子来。
苏舞雩已经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烛火的光芒洒在整个房间里,给所有东西镀上一层辉光;感受到小猫起伏的肚皮,以及它发出的细微呼噜声;也感受到剪刀挑断绣线的声音。
正是风群玉挑断了那粗拙缝上去的绣线。
被子是好被子,蔷薇花也是好蔷薇,却被这笨拙的绣技损毁了所有,所以她用剪子的尖一点点挑断了这不合时宜的绣线,又在烛火照耀下仔细摩挲上那朵断裂的蔷薇,在针线箩筐中寻找起符合她心意的绣线来。
一时之间,空气中只有灯花的噼啪声与绣线在布料中穿梭,宛若蚕食桑叶,雪落林原。
从窗子的缝隙看去,只看见深黑的天空。
好不容易缝补完,却见天色已经由深黑转为绀青。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有半点妖鬼踪迹?
风群玉揉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困倦,心想睡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干脆就睡一会儿吧。
反正瞳不可能让她死在新手村。
房间内,渐渐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眼假寐的少年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并且以一种非常轻快而敏捷的动作翻身下床,没有引起房间内任何人任何动物的注意。
人,指的是风群玉。
动物,指的是那只小猫。
他们以同样的姿态微蜷着熟睡,呼吸声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