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骇人,都是思念的错。
经过这次后,纪路驿便懒得自找麻烦,想回家便回家,想带云棉上山便带。只要还在身边便不挨这相思之苦。
一眨眼春去,夏便到了。夏天的暖热风一吹,吹来了院落里百年石榴古树开花,石榴花艳红欲滴,夏末树上便悬挂着一个个红灯笼似的石榴。
艳红的石榴爬满的整棵树,整棵树磅礴大气,一个个石榴饱满精巧,有些因太过熟而爆裂而开,甜丝丝的味道在空中漂浮,勾得人流口水。路过村口的人频频侧目望着这棵争气的石榴石,继而想要伸手去摘,然而淫想到纪路驿的名声,又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这一年,纪家赚了许多钱,不在乎摘石榴买的三瓜两枣,因此爆满的石榴无人问津,便宜了虎子妞妞水仙儿这三小孩。纪路驿忙的脚不沾地,没空摘石榴走街串巷的吆喝,而这任务便被虎子继承。
九岁的孩子,瘦猴一样的身材,上蹿下跳,没一会儿七八箩筐的石榴便被摘下。虎子精,净捡个头饱满的摘,皮被虫咬花了的不要,太小的不要。饶是这样挑挑拣拣,十箩筐大喇喇地被摘下,树上还有许多,眼见的至少四五个十箩筐。
整整十箩筐整整齐齐地摆在村口人来人往都经过的位置。架住一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五文两个木牌子,去年纪路驿按照市集价格四文一斤卖,已经比其他家商户便宜一文钱,如今简直不要钱一样,五文两个,个头大的一个足足两斤呢!
是以即便纪家名声狼藉,这等好价格的买卖一出,门前便络绎不绝起来。自从几年前,纪路驿暴打纪绍兴和后娘后,纪家就没这么热闹过。虽然仅限在门前。
起初并不顺利。人来人往有人张望,却无人靠近付钱。虎子鬼精灵,给学堂里的唯一一个愿意跟他玩的“好兄弟”家里送了以箩筐,使了心眼让“好兄弟”家大人往纪家一凑,表演一个问价格,囔囔着“闹一闹”,便开市了。
山上的纪路驿和云棉完全不知这回事。待他们从山上下来时,石榴树上的石榴已然不复盛况,之只见枝丫零零星星地挂着三两个小石榴崽。
纪路驿和云棉还没坐下喝一口,喘一喘气,小小的人儿虎子便高高地扬着下巴,双手很有气势地摆动,步姿卓然地走过来。只听啪一声,什么东西磕在桌面上,清脆一声响,纪路驿和云棉同时转头望向莫名其妙的虎子。
夏末的风已见凉意,微微拂过便觉得舒爽,吹动云棉在空中微微扬起的卷发。顷刻之间,只见一张极其欠揍的小孩脸蛋,嘴角狠狠地拽着,扬言道:“大哥,我能赚钱!”
高傲的下巴狠狠地扬起来,用下巴看人,却不敢正对着纪路驿,对着纪路驿与云棉两人中间的肩膀。云棉无言半晌,纪路驿双眸却微微掀起波澜,是不耐烦的样子。
“那又怎样?”纪路驿轻蹙眉。
个子相差悬殊,纪路驿比九岁的虎子高的多,虎子的下巴抬的再高,在他眼里都是个屁。尤其低沉、大人一样成熟的嗓音一出来,小孩虎子便缴械投降了。
声音太细,一点都没有气势了!
虎子嫌弃地想,低人一头很快便将下巴收了回来,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目中无人,嚣张没有了,气势下去了,再开口便没什么底气,语气都有些不稳了:“没......没怎样。我只是说,我能赚钱了!”显然有点被吓到了。
年前家里建房,买骡又买肉,小孩家家担心家里没钱,死活不愿到学堂上学,闹腾的纪路驿那阵子头都是疼的。现下小孩是比之前乖一些了,学上了,挺认真的,今天这一出显然是没忘记赚钱这一出。
纪路驿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嘴角,不认真看便难以看到,只有身旁的云棉铺抓到了。云棉漂亮的葡萄大眼微微地震惊了一下下,旋即便听到纪路驿轻声附和道:“嗯,你赚钱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三天不打,虎子要上房揭瓦,纪家唯一一个令虎子发自内心恐惧的人便是纪路驿,纪路驿对他一向不待见。脏活苦活都是虎子的活儿,挨打挨骂是虎子专属。妞妞永远岁月静好,乖巧文静,衣着漂亮,不用干活就能得到纪路驿的喜爱。像云棉一样。
如今能赏他一个称赞,实属不易。
以至于虎子本人也并未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定不动了。云棉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可乐,眉眼弯弯的。纪路驿丢下一句“嗯你赚钱”转身便离开了,像极冷酷无情决绝要抛弃爱侣的男子,而虎子便是那个被伤害的可怜女子。
灶间那边水仙花一道嗓子嚎来,要开饭了,云棉见虎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过去撞一撞肩头:“哇,虎子,吃饭啦!”
可怜的小孩从来没得到大哥的一句肯定,被砸晕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