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脸上讨好,来当说客的笑脸立即无所遁形地消失了,嘎吱一声响,云棉屁股已经离开竹矮凳,嘭一声房门被关上。
他一奴隶,管不着纪家的事儿。
秋天凉意,冬天寒冷,院儿里石榴树脱落,一张不剩,光秃秃,建房进程也接近尾声。一段时日接触下来,四五个比纪路驿年纪还大的大小伙全然褪去刚来时的恐惧,相处下来,村霸也没那么可怕,其实霸不霸的另说,更多的是冷,冰碴子一样冷,除非那谁在,稍微能见点人情味。
人不在屋里,当着两老头和两小孩面儿就敢谈论雇主。手里不住地干活,另一边嘴里没闲着:“你们是没瞧见云家那小子多黏糊,十多岁还要人抱,头搁纪大小子肩头,说话含含糊糊的,外边儿都传纪路驿买来当媳妇的,难不成真拿媳妇养?那男的又生不了,图啥?”
“那养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不好说。”有人搭话:“都成奴籍了,没见着过干活,洗衣做饭不都两个纪小子做了?云家小子和那小妹子做过?”
有人嘿嘿地笑了:“有一回盛饭,碰了一下手,比我婆娘手还滑还嫩,那滋味.....”
“脸长得就像女的,你见过男的长成妖精脸?白的不像话。”
......
男人絮叨起来什么浑话都口不择言,胖东到另一边忙去了,听到动静悄摸着挨墙角听了一耳朵,心肝立马颤了颤,当即吼道:“md,都给老子闭嘴,这活还想不想干?想干都闭嘴!!”
年纪小,可人胖东本事大,紧紧抱住纪路驿的大腿不放,便可保他衣食无忧。这群赖子敢背后嚼舌根,当真?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虎子屁股开花好一段时日了,玩累了蹿回家歇息,好不巧听了一耳朵,眼珠子一转,憋着坏呢。
纪路驿一早打算到镇上买过冬棉布做衣裳,买些肉,撒盐腊起来。云棉耍赖,非要跟纪路驿到镇上去,求了一晚上,纪路驿没法才将人裹的厚厚的一层,放骡车上。
到镇上,纪路驿也不急,晃悠好几圈,停在告示栏里瞧了瞧,云棉听旁人囔囔两句,好像是什么告示,但他不识字,转头看纪路驿,只见他浓黑的眼眸极其认真,像是一字一字地在看,严肃极了,云棉不敢出声打扰。
聚集的人多,熙熙囔囔的。云棉不识字,注意力便转到别处去,听到有人说了一嘴什么安平军招兵,又要打仗了。
打仗?
云棉无聊极了,揪着毛绒帽子的带子,食指打着圈儿转,一圈又一圈的。出门前纪路驿将他全部的厚衣裳都给穿上了,否则不带他出来,云棉只好负隅顽抗的答应了。现下纪路驿一眼不眨地盯着告示栏的羽书,云棉只能自己玩自己的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云棉撒下帽儿带子,去扒纪路驿手臂,他太矮了,抓不住肩膀,有些急地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纪路驿缓缓低头,拉着他的手走:“没什么,走了。”
纪路驿总是这样,什么都不用他做,但做什么都不告诉他,云棉急冲冲跟着他的脚步,被架到骡车木板还在问,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纪路驿什么也没说。
云棉气死,白皙的脸蛋没被寒冷的风吹红,反倒急上脸了,红扑扑的,可纪路驿不打算说的,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云棉于是双手抱胸,不理睬人了。纪路驿问他要买什么样的布料做棉衣不理;问他要不要吃十里香的猪蹄不理;问他吃不吃糖葫芦、糖人也不理睬。
到了镇上,必不可少到老猎户家去,快过年了,该孝顺孝顺老人家了。买了许多喝的、吃的、用的到熟悉的四进院,云棉气的脸红眼睛红,哼哼着不理人,老猎户手把烟筒一口烟一口烟吸着,一顿好逗。
云棉爱憎分明,理人长辈,不理罪魁祸首,哄得老猎户咯咯直乐,直道:“这个劲儿一会会儿行了,老这样他也烦。”
被老猎户说,云棉心里头委屈,原本就气的眼红的眼睛立马蓄满泪光,泪水要掉不掉。老猎户摇头哎哎哎好几声,吼纪路驿赶紧滚出来。
晚上睡觉,人也不往温暖的胸膛去了,留了弯曲的脊背给纪路驿,纪路驿久久盯着不动的背侧,见人时不时偶尔手肘动动,擦眼泪,最后将人掰过来,狠声问道:“发什么羊癫?”
云棉不依,挣脱着就要翻身,纪路驿哪能让他如意,长腿稍微一架,人被他钳制住不能动,指腹掰着人下巴,瞧见那双因流泪而红肿的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
身子被钳制住,手尚且自由,他抹了抹眼泪:“你总是这样,问又不说,上次也这样,问你你心肝是谁不说,这次问你是不是要去当兵也不说。”
说完,委屈地吸了吸即将出来的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