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骡子疲态逐渐显现,几百斤的野猪蹚上,走的很慢,慢到云棉不忍心与碎尸万段的野猪同驾一驱。纪路驿忍了忍,没忍住,驾一声停了车,回头望向与自己相隔万里的云棉喊道:“没把你五马分尸,至于离得那么远?”
至少一百步的距离。
云棉跟着停住脚步,静静地看他,眼里还有大早上便映入眼帘的血案现场的恐惧,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像是无端端的给自己安慰。
纪路驿垂眸将人儿的害怕尽收眼底,人儿小,胆子也小,纪路驿心里笑了下,牵着老骡到老树下绑住了,慢慢走向云棉,一边走着一边问:“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杀个猪而已,至于那么怕我?”
走到人儿前,云棉听到他的叹息,化作勾人心弦似的,云棉心脏清楚地跳动了下,“也不是怕……就是还没适应呢,你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呢……”
说着,手挥了挥空气。
纪路驿:“……”
这趟下山目的在于卖掉野猪,送云棉下山,夜里阴寒,免的他在深山老林受了寒气。野猪卖出去不难,拉到镇上沿路低价卖,到老猎户家也不过只剩寥寥几斤。
这回云棉见到老猎户亲切许多,凑上去不断问啊问,问老猎户为什么不辞而别,问老猎户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猎物,问老猎户是不是馋酒才下山的,把老猎户烦的多喝两杯烈酒,吧唧一下倒桌面,省得被烦了。
见状,纪路驿不常牵动的嘴角一直都上扬着,嘲笑着,他道:“除了我没人经得住你这么烦人,你说你一天没理我了,憋得慌吧?大爹都被烦的喝醉了,臊不臊?”
云棉当即脸红了,不说话,埋头苦吃,纪路驿又问:“饭是我做的,好吃吧?”
云棉差点噎住,纪路驿见状给他拍拍背,顺顺气。老猎户起此彼伏的呼噜声撼动天地,但也掩盖不住云棉羞愧脸儿,猪是纪路驿猎的、杀的、卖的,菜是他摘回来的,炒的、煮的,而他只要等着吃,等着纪路驿,什么也不用干。
或许愧疚大过天,他微微抬起羞愧、不好意思的脸儿:“下次不要让我看见那么血腥的画面,好不好?”
纪路驿问:“看见了会怎么样?”
“会恶心,会不想和你睡觉,觉得你的手可以血淋淋地屠猪,有一天也会对我下杀手。”
老猎户的呼噜声忽然消失了一下,没有任何准备又如闪电和打雷般迅速猛烈袭来,纪路驿嗤一声笑了,不知笑老猎户个性鲜明的呼噜声还是云棉可笑的话。
“那你今晚自己睡吧,我去柴房。”纪路驿冷冰冰地道,说完便动作利落地收拾碗筷,全然不顾忌云棉吃饱没有,云棉再一次愣住,随之而来心里空落落的,没有踏实感。
纪路驿说一不二,云棉是彻身感受过的。小时候被亲爹后娘虐待,云棉就曾亲眼见着他发毒誓,将来有一天绝不放过纪绍兴和连月如,得势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揍了那有了后娘没亲爹的两口子,纪绍兴被揍的半死不活,连月如没个完整的脸蛋,揍的天上有地下无,仅此一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闹剧,那场持闹剧续了整整一个月,当然,纪路驿也因此没个好名声,但一点儿不影响他生活,过日子。
战乱有口饭吃大过天,打发孩子卖钱的家庭数不胜数,为求一口饭,人人绞尽脑汁,云棉家也一样。当初云卫祥苗娣两夫妻要卖掉十一岁的云棉补贴家用,也是纪路驿从中作梗,直到两年后买断云棉的卖身契。
那时纪路驿就曾让他别担心这事,他会解决,后来真解决了,他卖给了一直都对他很好的人,此后大概能够衣食无忧。
可一直都对他很好的人今晚却让他一个人睡去。
葡萄大眼巴巴地望着他从柜里头收拾出一张棉被、枕头,直到潇洒决绝的背影离开卧室,留下满堂的漆黑,云棉彻底颓坐在床上,目光俱是失落与不敢相信。
窗户没关紧实,带着秋夜独特的冷冽的风吹过云棉的耳畔,叫醒了他,惊的他立马跳起来,趿着鞋,迈着沉重的步伐,到柴房。
老猎户的房子是三进院,北屋是正房,东西两边为厢房,大门旁落坐一间倒座房,柴房躲在角落里,纪路驿人高腿长,走的快,云棉跟的很辛苦。
好不容易尾随到了柴房,人还没到纪路驿亲手布置完整的“床”,轻声细求饶的话就先传到纪路驿耳朵里。
“求求你。”
“想和你睡。”
“秋天那么冷,想抱着你暖乎乎的身子。”
“求求你。”
纪路驿被子潇洒一概,把自己包裹住,冷哼一声:“回去吧,我是个屠夫,有一天也会对你下手,那时候血淋淋的,你命都会没。”
云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