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门推开,中年男人端着一碗冒着白烟的黑色物体进门,正看见桌边少年左手筷子右手鸡腿吃的狼吞虎咽满嘴流油,拧着眉头偏头,无声叹了口气。
孩子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以后可怎么办。
侯文抬眼,含糊叫了声:“叔。”
“嗯。”
侯正则坐在他边上,忍了忍,没忍住斥责:“吃没吃相。”
侯文艰难咽下食物,放下筷子用手帕抹了把脸,叫屈:“我也想有吃相,我能怎么办,让我跟着聂执没问题,问题是他不吃饭啊!”
他狠狠咬了口鸡腿:“但我是人,我得吃!”
侯正则用力把碗放桌上,怒其不争:“我真不知道主怎么就挑了你!一点脑子都没有。”
侯文刚想说聂执挑我就是因为我没脑子,而他一个“聂”字刚出口就被训斥声打断,闭上嘴老老实实挨训。
“住口,谁让你直呼其名的!没大没小!”
侯正则把碗往前推了推:“喝了。”
侯文飞速擦了擦手,端起碗咕嘟嘟往下灌,喝完一抹嘴起身:“吃饱了,走了。”
侯正则叫住他:“小文。”
侯文回头,满脸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三年前,你跟主去海上,真的什么都没找到?”
提起这个侯文就来气:“您可别提了,他找没找到什么我不知道,但聂执那个王八蛋登船没多久遇到个人,直接就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找了他好几月差点没淹死在海里,最后要不是个好心人把我送上岸,您今天都见不着我了。”
他怒火中烧:“只能去海里捞我!”
侯正则神色软化:“你受苦了。”
侯文用力点头:“可不是!”
“去吧,我让人给你多备些法器。”
“成。”
侯文扭头就走,走出几步,回想起三年前甘野说的那句话,脚下走的更快了。
【你以为你的家族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猎杀聂执失败,为了活命才选择供奉他。】
以前是他没脑子,不知事,三年过去了,他算看清了家里情况,对聂执的怪异态度。
也认同了甘野那句【人类是个奇怪的种族】,因为连他也开始变得奇怪。
他对家里隐瞒了海上那段经历。
演技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的好。
走到长廊最后的一间房,停留一会,拿脚踹门。
“聂执,你肯定不知道我刚得了个什么消息。”
房间里的男人正在擦手,擦的很仔细,软布一一擦过指骨分明的指节指腹,好像房间里没多出个人,擦拭干净的手掌覆盖在身边半人高的冰团上。
只一瞬,手背凝起一层冰霜,冰中一条小小的,巴掌大的银白色幼龙蜷缩着,半身尚在蛋壳中,似乎感应到温度,还未能睁眼的脑袋动了动,像是努力蹭了一下。
侯文走近一看:“它也太懒了,我之前还以为卖家说它单破壳就花了近百年是夸张的说法,原来是真的,三年了,买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壳里的半身是半点没动。
今天能动下它高贵的小脑袋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前三年侯文都没见它动过。
看聂执始终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侯文没忍住内心困惑他三年的问题,试探的问出口:“这该不会是甘野给你生的……”
因为不知道公母,侯文想了想谨慎道:“孩子?”
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无数孽恋情深带球跑的故事情节。
什么忍辱负重独自诞下孩子。
孩子不容于世,为了孩子刺杀昔日恋人啦。
别说,这么一想还挺逻辑自洽。
聂执不知道是对他的脑回路的无语,还是甘野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有所动容,抬了抬眼:“这是甘野。”
冰团里的幼龙就是死了三百年的甘野本体。
海神是非常特殊的种族,大海会包容他们的一切,死亡后灵魂会回归属地,身体的一部分会化为最初始的状态,在海中等待被唤醒破壳而出的那天,等合适的时机合二为一。
这是很久以前聂执杀某个海神后,甘野打着哈欠告诉他的,当时是为了叫他别白费力气,费劲杀还不如随便打一顿来的有效。
幼龙远比只剩灵魂还在乱造的甘野听话乖巧的多。
“那我们”
侯文想问他们在海上见到的那个难道是鬼?
见聂执实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专心致志用体温化冰,他又把问题咽了回去。
这冰不知道什么玩意,冻的结实,免疫一切物理魔法攻击,无法强行破开,只能靠体温一点点融化。
温度实在太低,普通种族受不了,这三年都是聂执亲自化冰。
他看了会,幼龙还是那个样,没再移动分毫,靠的近了冻得一哆嗦:“好冷。”
侯文顺手给自己裹了层毯子。
“就算有这个小家伙在手,难道你真的一点不担心他?聂执我说真的,他走的时候谁都没带,把所有人都甩了,说那个神地开门会死。”
侯文又开始替失踪三年的家伙操心:“他真的不会有事吗?我知道你们死死活活的方式跟我们人类不一样,但他们几个海神那时候说神地的时候好像都挺害怕的,甘野可说了上次他开个门来不及跑直接死了,他现在真的不会死吗?”
虽然甘野也说过门不一定会开,他去就是敲一下,但侯文选择性忽略这件事没说出来,他心里已经默认甘野敲门,门开了,甘野死了。
不然怎么会三年了都没来找聂执?
聂执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语气却莫名笃定:“他不会死。”
侯文不可思议看他:“你就这么肯定?”
“因为我不会死。”
冻僵的拇指隔着厚厚冰层摩挲幼龙眉心,面色淡淡:“他只要肯定这件事就好。”
我不死,不论过程如何艰难,他也会活着。
侯文默了默,回想起自己在过来路上听见的八卦:“哦,我进门听到一件事,刚差点忘了说。”
他回想了下乐了:“有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地方钻出来的二傻子在卖龙鳞,你猜卖多少钱?”
聂执眉眼一动。
“五十金币哈哈哈哈哈他但凡打听一下价格也”
他说着说着笑不出来了,后知后觉停了下来,迟缓的缓缓冒出一句:“我去?”
“真的假的?”
聂执比他更快,手臂一挥收了冰团,消失在房间里。
“一百金币你们要点到天黑吗?”
甘野百无聊赖的抬手戳着桌上的茶杯,不耐烦的催促着,他的手指指甲乌紫,指尖到手背满是冻裂的疮痕,长长叹口气:“早知道你们点钱比我还慢,我就卖一片了。”
在甘野有限的记忆认知里,五十枚金币已经是一件东西的最高价格了,尽管这价格已经是八九百年前聂执带他进一家拍卖行,拍下一株据说非常稀有非常神奇的花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