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了几下,尚锦程的手机发出了响声。知幸松了拳头,一按尚锦程的肚子,让自己直起身。尚锦程有些内伤的挣扎了好久,才坐起来,掏出手机来看。
尚锦程的手机递到知幸的眼前:“拓海问你在哪,他发你消息一直没回。”
“我手机关机了。”知幸拿过尚锦程的手机,给拓海打过去。
“拓海,我在凉平这里,帮我把所有行程往后排,三郎那里你能找借口就找,找不到你就跑,之后我来处理。”
他说完这句,还没等拓海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尚锦程惊讶的接过手机:“你今天是……”
他和拓海说的那句话,怎么听情况都很严重。
“不想处理家里的事就躲起来了,你不是也经常这么干?”
尚锦程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知幸盯了他一眼,一看他就是把那天喝醉说过的话给忘了。
“我猜的。”
尚锦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得不说猜得蛮准的。
从小到大,他已经把逃学和离家出走当成了家常便饭,每个月都得这样搞几次,闹得学校和家里鸡犬不宁。这次更是直接和家里断绝往来,逃到日本。
正因为自己在这方面经历颇丰,尚锦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要离家出走吗?要不要我帮你?”
尚锦程不知道,自己离家出走,还要带着别人一起离家出走,这种行为学术上叫私奔。
知幸笑了一下:“虽然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但还是谢谢你。我今天有其他事要做,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知幸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阳台。他将藕色的窗帘拉开,光线从玻璃门射进来。
时至四月初,玻璃门外的院子,已带了些春色。
六道凉平爱花,将不到十平的小院打理得很好,迎春栽在篱笆旁,伸出长长的枝条,送给他们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打着花苞的玉兰树上,几只小雀蹦蹦跳跳地嬉闹。
春花最为烂漫,它用自己的美丽告诉人们,春天已经来了。
这是知幸生命的第二十春天,但却像他的第一个春天。他以前能看见,能听见,能知道春天,但春天不属于他。
但此时此刻,世间的缤纷仿佛一下子真实可感起来。
“他们说,春天是生命开始的季节,我想去看看。”
他的生命,同世间其他生命一样,开始于无,也会结束于无。
就像来到这个世界,他感到无能为力一样,生存在这个世界,他同样感到无力。
世界上有很多的生命,从来也都是被裹挟着走,没办法自己选择,他也不过是这些生命中的一个。
直到,他接触到了其他这样的人,他们同样在世间的条条束缚中,但即使如此,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努力。
他已经为别人做了很多事,他很想为自己做些什么。这种想法在他内心萌芽,长大,难以遏制。
他终究是个有感情的人。
尚锦程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身形和春花融为一体,然而面前却隔了一道玻璃。
这道玻璃拉开了他和那些生命的距离,把他关在了里面。
“好,我陪你。”
尚锦程动了动唇,知幸转过脸来,对他露出明媚的微笑,继而点点头。
他们出了门,坐上了一辆公交车。
不知道去哪里,此行并没有目的地,就像幼稚园时尚锦程带他逃学那样,只是为了离开。
知幸坐在窗边,他撑着下巴,脸始终朝着窗外。
他的目光,窗外的风景,窗外的人,都落在他的眼底,仿佛从他的生命中流过。
尚锦程看着他嘴角带着的淡淡的笑意,露出了一丝苦笑。
昨天晚上,六道凉平和他讲了一些幸的事,告诉他,幸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对他来说,幸是一个和他太不相同的人,他更聪明,更成熟,处理事情从容冷静,对待别人彬彬有礼。
可是,要成为这样的人,需要付出很多东西,要经历无数的痛苦。
他曾经很羡慕幸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他拼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
可是,看到现在的幸,他明白过来,一个人,是不可能生下来就能这么完美的。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块木料,他属于朽木不可雕,所以父母放弃他了。
可要成为幸这样的人,就要经历被刀削斧凿的痛苦。
那可能是从很小就开始,日日夜夜,无时无刻的审视和折磨,最终,操刀者雕出了他们完美的工艺品。
但是,他们从没问过工艺品自己愿不愿意,也从来没想过,工艺品会不会伤心。
窗外,粉色的海洋涌了出来,溢满车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变成粉色。
“我们在这站下吧!”知幸的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他的眼睛很亮,清澈得如同阳光下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