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田百成重重抽了一下马臀,低沉咆哮:“我要去亲自问问他还认不认我这个侄儿,不肯收留我反而把我打发回去。江南什么地方比藩司大院还安全。我哪儿都不去,就在他家呆着。难道李小子还敢亲自上门搜人?”
“你说对了。”
一道清冷优雅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田百成骇然抬头看,大街正前方突然被火光包围。
李逸霖身着银色柳叶甲,头戴金翅头盔坐于慓悍宝马之上,身姿挺拔小腹紧收,长腿牢牢牵制住宝驹双肋。
身后金甲士兵一字排开横截街道,像黑暗中一条盘卧的火龙昂首望天。
李逸霖神情冷漠,锋利五官隐于阴影之中,薄唇微启:“罪犯田百成私逃出狱,藐视王法,罪加一等。”
凌厉压迫感在空荡街道上巡回,令人心惊胆颤。
“李、李逸霖?你怎么在这?”田百成大惊失色紧急拉住,马蹄乱刨、嘶嘶低鸣。
守备说了李逸霖为倭寇搅的焦头烂额,整日在东山练兵。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四个黑衣人毫不犹豫拔出倭刀冲砍,李逸霖一个眼神,脚下闪现一排弓箭手,万箭齐发射,四个黑衣人顿时射成刺猬,鲜血淋漓。
当此期间,黑衣人首领带着田百成调转马头飞奔百米之外,眼看要左转躲进小巷。
李逸霖不慌不忙拉开十力葡萄纹桦皮弓,眯眼,松弦。
只闻百米之外一声惨叫,首领心中羽箭,在身子即将没入小巷墙壁处倒地,一切精准无误。
田百成双腿发软被左右侍卫提过来,面无血色,发出颤抖破碎的尖叫:“谁敢对我无理,我叔叔不会放过你的!”
李逸霖轻笑:“不愧是田大人的好侄子,蹲他门口逮人就对了。”
“你休得放肆。”田百成脸涨红,落入人手中仍死硬恐吓:“我早听说了,朝廷对你早已不满,下了十道命令催你出战。你若敢肆意妄为,田大人一定会上奏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盛重文抑武,文臣经常污蔑奏报武将拥兵自重、拒不出战,无数良将英杰含冤被贬、报国无门,因而大盛边患问题日盛。
李逸霖俯瞰脚下小丑挣扎,悠悠道:“藩台大人秉笔上书令人佩服,敢问勾结倭寇私劫囚犯的罪又怎么算呢。”
田百成惊讶:“什么倭寇?”
侍卫把黑衣人尸首堆到他面前,摊开武器,全是倭国太刀打刀。
沿海倭寇猖獗,有些富商看中倭人凶悍斗狠的个性,聘为护院,倭刀也在本地流传开来。
“你分明是栽赃嫁祸。人都死了,按大盛律法,死无对证不能判罪,你休想诬蔑我!”田百成一个激灵站起来,被侍卫踢腿又跪下去。
其实他恐惧至极,他不怕李逸霖按任何罪名抓他坐牢,反正有叔叔打点,出来只是早晚的事,唯有同倭一条万万不能认下!
抗倭是朝廷不可触碰的禁线,文臣派正因李逸霖拒不出战才找到籍词反击,扭转局势,若自己落下同倭罪名,不仅绝无生还可能,还会连带藩司阁老一并受罚。
李逸霖这招釜底抽薪着实狠毒。
“谁说都死了。”李逸霖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侍卫推着屠画锦赶来,粗声吼:“说,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倭寇劫走了田百成。”
“她是你们锦署出来的。”李逸霖嘴角噙起一丝浅笑,向田百成介绍。
屠画锦惊骇,她瘫倒后未几被人抓来,远远看到北街口火光烧亮夜空心生不详,来不及问清情况,被推到军队火阵之下逼问。
“你跟田百成住同一院牢,说,你今晚是不是亲眼目睹倭寇劫走田百成?”侍卫又凶了一遍。
屠画锦颤巍巍地抬起眼皮,看到黑衣人横死街头,田百成被堵上嘴巴跪在地上愤怒摇头,李逸霖身披战甲高高坐在骏马千军正中,神色自若。
她手脚冰凉,感到胸腔被挤压成一团,大脑无法思考。
她努力冷静下来,现在局势紧张瞬息万变,一旦在伪证上画了押,便是选边站武勋派与布政使司彻底决裂,以后都不可潜入田同辉身边行刺了。
她这才明白李逸霖为何将她关在田百成对面,这是为了除掉田百成,同时逼她交投名状,这辈子若想活命只能效忠于他。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屠画锦生恨。
全场目光聚焦于她身上,烧的她浑身发热,她抬头高高坐于马上的那人,
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淡漠观测凡人选择的天神,选择背后可能是一条人命,但天神并不在乎。
屠画锦回想一身冷汗,监狱一定在他掌控之中,若自己没顶住压力信了田百成鬼话,说不定今晚死的还有她。
但是他给自己留了个机会,怎么选全看她自己。
“说话!你今晚看到了什么?”侍卫冲她耳边大吼,不容她沉默。
屠画锦深吸一口气,低头说道:“奴婢看到了有黑衣人劫走田百成,看样子,好像是倭人。”
田百成额头青筋暴起,连踹带蹄被人牢牢锁住,转头冲着李逸霖目眦欲裂,似乎喷出平生最恶毒的诅咒。
“又想说你叔叔了?”李逸霖浅笑,“有本事当着他面抓?”
田百成傲然昂首并不服输。
“其实藩司府衙就在这条街道后,今晚的动静府里早就知道了。”李逸霖语调平常,仿佛友人闲聊,“咱们要再等等他老人家吗?”
田百成诛心。
从小到大,叔叔总是更偏向考上科举的孝成,让他做县令,命自己给他打下手。就连出了号子他也是安排自己连夜出城,甚至不留他过夜,他气不过没想到闯进了李逸霖的埋伏……
他慢慢滑跪跌倒,终于不再挣扎。
李逸霖挥手命人带下,他骑马缓缓踱步,正面朝屠画锦驾来,屠画锦屏气凝神退至路边。
“下手挺狠。”李逸霖侧身而过,轻飘飘留下一句,“来给我做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