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如滚烫的熔金,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酒肆窗牖下,尘埃在日光下漫天飞舞。
安素晚心思转了几转,倒坐在地板上的人,指尖死死抠进身下冰凉的青砖,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映出她颤抖如筛糠的肩膀。
泛着寒光的刀剑破空而来,撕裂凝滞的空气。安素晚瞳孔骤缩,硬生生的挺着未动,寒光已贴着耳畔擦过。她猛地向后仰倒,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救、救命!” 声音尖细得不成调子,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
刺客狞笑一声,刀锋划破她肩头衣料,血珠渗出。安素晚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颤抖着往角落里缩去,发颤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尘土,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更多的黑衣人加进来,阳光透过打斗的人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暗影,将这场伪装的狼狈与惊恐,渲染得愈发真实。
她蜷缩在墙根处,颤抖的双手胡乱抓着墙灰,莹白的脸颊沾满尘土,泪水在污垢中冲出两道白痕,活脱脱像只濒死的惊雀。
眼瞧着泛着寒光的剑锋即将刺穿她的喉咙,安素晚一双手忽然死死抱住脑袋扎进双膝,整个人如一颗球一般惊恐的尖叫起来。
那黑衣人的剑锋竟然偏了几分,直直刺进她身后的墙体中。
剑身发出刺耳的鸣响。
安素晚终于支撑不住,直直晕倒在青石地板上。
她听到阮叔唤她的声音,安素晚闭着眼睛不动,依然惨白着脸静静躺在酒肆角落。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渐停歇,安素晚闭着眸子,察觉有人像破布一样随手拽住她丢进到硬硬的车板上,凭感觉,应当是一辆载满人的囚车。
马车停下时,估摸着过了几炷香时间,安素晚睁开眼睛醒过来,腐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正午的日光艰难地穿透头顶碗口大的气窗,在霉斑遍布的青砖地上投下细小光斑,却照不亮这三丈见方的黑暗角落。
囚房里挤满惊恐的人影,看起来是事发时在酒肆茶馆吃饭看热闹的百姓,见她醒过来,阮叔忙问:“花公子,您还好吗?”
滴水声有节奏地叩击地面,混着墙角青苔生长的滋滋声。安素晚后背紧贴着渗出水珠的石壁,颤声问:“阮叔,这是。。。牢房吗?”
阮叔安抚她:“是,当街刺杀大邺皇帝,大梁这次罪过大了,不过您别怕,主子会救咱们出去的。”
安素晚好像惊恐太过,一双眸子蓄满泪水,唇瓣轻轻颤动,呜咽一声,没说说话。
阮叔叹息一声,忽然有些心疼,这般小小的年纪,竟要承受这样的惊吓。
如此明媚的小郎君,可别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他试探着问:“要不我试试,看狱卒能不能通融些,给范太子递个话出去,哪怕换间干净些的囚房也好?”
安素晚一双眼睛使劲眨了眨,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阮叔想着,这下主子又要欠范居然一个人情了,但阮予墨待安素晚不同,若他在这,应当也是同意的吧,这么想着,当真走到囚牢边,用力敲敲铁制的牢门。
有狱卒快步走过来,手中长鞭啪的一声甩在阮叔手背上,手背马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
“敲什么敲,你们这群暴民,赶着送死吗?”
阮叔忙赔笑说:“劳驾,我们公子是范太子好友,唤花知意,今儿恰巧在酒肆吃酒,如今被刺客刺中受了伤,求您帮我给反太子带个话,他听到名字就知道了。”
狱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位长相不俗的年轻公子蜷缩在牢房角落。
他一时拿不准主意,蹙眉问:“可有信物?”
阮叔犯了难,回头看向安素晚。
安素晚颤声说:“你便说,念尘今儿早来接我,范居然自然知道。”
能直呼太子名讳的人,狱卒拿不准他的身份,想了想,点头:“等着。”
阮叔松了一口气,肯去传话就好。
安素晚同样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虽不是真的怕,但囚牢这般环境,能出去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静静靠在囚牢渗出水珠、长满青苔的石壁上,安素晚在心中将今日情形过了几遍。
首先,大邺皇帝硬生生将一个月的路程缩减到半月,一众使臣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只身前来,为何?那肯定不会是因为他想和大梁王平分天下,再联合最近发生在大梁长安城的几件大事,《天机图》露出踪迹,再有就是素水河面的刺杀,一众刺客被全网打尽。
能让大邺帝如此焦急的事情。。。
安素晚食指轻巧手心,想了想,为着《天机图》如此奔波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大邺帝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那波刺客。
素水河面上袭击东魏太子郑景行的刺客和大邺帝有什么关联呢?
一个看似前朝皇室,一个改朝换代的大国皇帝。。。
安素晚悄悄在手心打了个问号。
其次,今儿刺客袭击大邺帝时,她在酒肆窗牖内看的清楚,刺客是几波人,互相之间并不熟识,但都是有预谋的同时在大邺帝踏进大梁长安城,范居然接到人时发起攻击。
安素晚敲敲手心,想着大梁长安城是那么容易潜伏的吗?
大梁太子范居然盛名在外,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草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摆他一道,天底下能有几人有这般手段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