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敢,还是不愿?”谢明渊转头向他。
“有区别吗?”杜苑苦笑一下。
谢明渊端详杜苑一会,喘口气:“没有。”
——那就是不愿。
“明渊,你身体尚未恢复,还是少想其他事情,”杜苑抿唇,眼睛慢慢地眨一眨,“除了……你要我帮什么都可以。”
尴尬的死寂。
“马上快要过年了,病得拖拖拉拉也不好。我这次来,给你带了补……”
“我就该,将你调到漓州的。”谢明渊忽然打断他。
“什么?”杜苑茫然。
漓州?
“漓州,距离京城千里之远,”谢明渊闭着眼睛,额上满是渗出的汗水,“我该将你调到漓州的,阿苑。”
杜苑不明就里,喃喃地道:“什么调到漓州,什么千里之远,明渊,你在说什……”
“六年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派遣至陵州吧,阿苑。”
谢明渊说着睁开眼睛。
他望向杜苑,表情决绝痛苦,宛如自暴自弃一般。
“是我。是我那时提议时任吏部侍郎的简芳繁简大人,将你派遣到离京城较远的陵州。”谢明渊咬着牙道。
“什……”杜苑睁大眼睛。
谢明渊垂下头,惨痛地咧一下唇角。
“若非我作此提议,你不会在陵州六年之久。”
谢明渊头又痛起来。
或许这就是他应得的——他一向太过自负,总觉得凭借一己之力,能够达成所愿。大黎第一公子若浪得虚名,又何以站在女帝身边?
果然,百密一疏。
那时他虽有让杜苑远离是非之地的心思,但不可告人的内心深处,他知自己也是为了将杜苑远远地调走,让这位女帝表兄再无踏入耀宸宫的可能。
耀宸宫宫墙深深,困住他一个便好,不必再有第二个人,同他一道踏入这座温柔囚笼。
无论姬盈是否有此类心思,他要将所有可能性从源头断绝。
谢明渊忽地心悸——他伸手捂住自己胸口。
陵州距离京城,不过区区三百里。谁知三百里路遥,挡不住似箭归心。
“漓州路远,距京城千里,”谢明渊抓紧心口,嗓音沙哑,“我该让你去漓州的,阿苑。”
——他该狠下心的。
杜苑震惊地望着谢明渊越来越沉郁的脸色,慌乱道:“明渊,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陵州、漓州,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走吧,阿苑,”谢明渊流汗量十分惊人——他扯扯嘴角,“今日就到这里吧。”
“明渊——”杜苑坚持。
“走吧。”谢明渊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杜苑被侍者客气地请出门。
侍者十分抱歉地道:“杜大人,着实不好意思。公子受伤情绪不稳,说了许多话,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杜苑满脑子浆糊,听了话音也只试图弯弯唇,却没成功笑出来。
“没事,”他僵着脸道,“不必替你家主人解释。”
“杜大人,真的十分抱歉……”
“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拍拍侍者肩膀,“放心吧,我不在意。”
侍者几分惊讶。
杜苑望着侍者忐忑的脸想——他与明渊多年情谊,总不会轻易被这么几句打破。
尽管自己被赶出房门,但杜苑敢肯定——如今房中那个人,也一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何等想法。
他们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治愈。
只是,杜苑想,原来明渊早就将自己视作威胁,还在反悔没将自己调得更远。
他从未在谢明渊和姬盈面前坦露心迹,可谢明渊又是何等人精,必然早已察觉,只是沉默不说。
这小小的、充满私心的防备,实际的确师出有名。
可是,遇到她更早的那个人,明明是我啊——杜苑轻声道。
杜苑望着谢明渊所在的房间,伫立良久。
屋内。
谢明渊满脸嫌恶自厌,眼中隐隐心死。
自己居然会迁怒阿苑——真是无能得可笑。
还说什么要把阿苑调到漓州——他明明因为陵州一事,一直对杜苑心中有愧。
他特地跑过多少次吏部,只为关照杜苑在陵州的情况。现在又出尔反尔,将一切恶意推给杜苑。
是他退出皇夫遴选,又怎能要求别人也一同退出?没有杜苑,也会有李苑、方苑、王苑——
谢明渊靠在墙上,脸色灰白,气息越来越微弱。
窗外传来朦胧人声。
“……已经处理好了。”
“确定没别人在?我们可不能在谢府现身……”
“放心吧。”
外间窗户忽然向内打开,三名劲装女子跳进来。
她们四下望望,立即见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谢明渊。
三人大惊。
“谢公子!”“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