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子一来便将青楼作书院,沐嫣想与公子说话都不得空,公子何不停笔,同沐嫣谈谈心?”
“你想谈什么?”谢明渊道。
沐嫣点一点指尖,纤长美丽的指节一根根弯下去。
“什么都谈。公子有什么爱好,平日都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常穿什么样式的衣裳,”沐嫣含羞笑起来,好像面对情郎的怀春少女,“沐嫣仰慕公子已久,恨不得在十日内知晓公子的一切。公子不妨一一道来,沐嫣也好投君所好。”
“魁首不必做此无用功。”谢明渊撇过头。
“无妨,沐嫣心中有公子,故而不觉得无用,”沐嫣毫不在意拉开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双手规矩地置于膝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公子不如从今日的书册谈起。”
“公子写了许久,不知在写什么?”
谢明渊扫她一眼,转身书册递到她面前。
“这是……琴谱?”沐嫣微微震惊。
“谢公子竟对琴曲有研究?”她愣愣地道。
谢明渊神色不动:“魁首以为如何?”
“不如何,”沐嫣挤出笑意,“我还以为……”
大黎第一公子写的不是什么惊世之文,原来只是些闲情逸致的逗趣玩意儿,好一个张冠李戴!
可笑她真以为这人多么清风朗月,不染凡尘!
“魁首莫不是误解了什么?”谢明渊冷笑着道,“圣人尊贵,不可毁谤分毫。谢某十几年来做的都是献媚求荣、以色侍人的活计,若不能以一技之长悦人,又有何存在价值?”
沐嫣尴尬地笑:“……公子豁达。”
原来楼下那群文人说的话,没有像风一样吹散。
如此记仇,豁达个鬼。
“十日一过,此琴曲亦将完成,”谢明渊话锋一转,反客为主,“不知陈敏一事,魁首调查得如何了?”
“还在调查中。”沐嫣硬邦邦地道。
谢明渊起身收了琴谱,沐嫣在原地僵直不动。
谢明渊回望她一眼,道:“还望魁首信守承诺,谢某明日再来,告辞。”
沐嫣望着谢明渊毫不留恋的背影,握紧拳头,指甲扣入手心。
“阿佑。”手心疼痛,她松开手指。
阿佑闪现:“主人。”
“关门逐客,把楼里的姑娘们都叫上来,”沐嫣冷冷地道,“这么久了,陈敏就是化成灰了也该有个消息。”
半晌。
“……不仅从未见过,连那日卖手链的摊主也不知去了哪里。若非当日西市市坊,那摊位旁刚好站了个杂耍的卖艺人,聚集众多,现在连见过摊主的人怕也找不到了。”
“客人们都不知什么姓陈的女子,名中有‘敏’字的也全无印象。此事必有蹊跷,主子,若要再查下去,关于陈敏线索只会越来越少。此人踪迹被人刻意清洗过一遍,若我万花楼再强行追查,恐怕会被幕后之人盯上……”
沐嫣头痛地挥手:“停。”
姑娘们噤声。
“只说发现。有什么新消息?”沐嫣翘了二郎腿,不耐烦地揉眉。
“回主子,上次遇到这样的情形,还是三年前追查谢明渊之时,”一名绿裙女子细思片刻,禀报道,“不仅消息越来越少,姐妹们派下去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折在里面。如今想来,这次大家追查陈敏,和那次追查谢明渊的情况一般无二。不知主子可否记得,那次唯一回来的姐妹,临终前提到过的‘素商阁’三字……”
沐嫣动一下眼睛。
素商阁。
万花楼为京城最大的信息暗网,却也只在三年前才窥得素商阁一角。仅仅窥得其中一角,楼中便元气大伤。她们不知素商阁是何来历,亦不知主人是谁、人数几何,但自三年前起,素商阁三个字便成了万花楼信息网上的最大一片阴霾,每每提起,血泪惊心。
也正如此,沐嫣自三年前起,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谢明渊出手。
好在万花楼自那以来,似乎再也没有招惹过素商阁。
素商阁也偃旗息鼓,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像——陈敏一般。
大事在即,若牵扯上这么一尊大佛,沐嫣多年的布置便功亏一篑。陈敏来去成谜,身份必有大文章。可她不值得因谢明渊而为一个陌生女子节外生枝。
沐嫣冷笑。
她与谢明渊的交易,怕是要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