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源源不断,汇聚成一湾血泊。
段无常两眼放光,兴奋地吸了一口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
“段师兄,她是你师妹!你怎可罔顾同门情谊……”陆绸急忙挡在周子鹤身前。
“噗哈哈——”
一阵突兀的大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的傻师妹啊,”段无常一面笑一面摇头:“你是姓陆吧?你陆家数百年的修仙基业,就教会了你这些东西?况且你还是嫡出的,不是那些旁系的外门杂种能比的,你现在跟我讲同门情谊?老子当初刚上山差点被人吃了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讲同门情谊?!”
另一边,结界内,三人端坐着,前方悬浮的金圈内映出了后山的情景。
北阴尊目现诧异,哼笑一声,话带讥讽:“陆宫主,你这外甥女性子倒是奇特,还没到大荒各界历练过罢?”
陆将刑面上有些挂不住,还是堆起笑容道:“未曾,都是让家里惯的,这一辈就她一个嫡出的,在术法上的天赋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自然是溺爱些。”
梦禅道:“溺爱?那干脆溺爱到底,下山历练之事……”
话到此处,他挑眉一笑,突然就没了下文,任由陆将刑脸上的笑越来越僵。
就这种心性也敢下山,陆家还是等着为这根宝贝独苗收尸罢。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人群的注目,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走来。
而周子鹤的伤口仍一刻不停地淌着血,脚下的血泊将她的衣摆浸湿。
“周姑娘,你快把伤口包扎起来……”陆绸撕下一截衣袖,慌乱捂住她的伤口。她心中已经乱成一团,原本以为只是同门之间正常的切磋比试,没想到这些人好像都疯了一样……
可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周子鹤看了她一眼,问道。
陆绸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怔,反应过来才说:“你先包扎,包扎好了,我就告诉你。”
周子鹤抿了抿唇,将手上早已浸湿的血布扯下,说:“止不住的,我想让它放,它就会一直放。”
“你……”陆绸又急又气,终是无奈道:“你不疼吗?”
“我……感觉不到。”她眼中一片茫然。
眼看众多修士已经聚在周围,像饿狼一般两眼放着精光。
“我去找人帮忙,周姑娘,等我。”陆绸一狠心,抽出剑塞进周子鹤手里,只身闯出了人群。
段无常眼巴巴地盯着地上那滩血,两指并拢放于胸前,口中念咒,那血便仿佛有生命一般翻涌蠕动起来,朝他口中涌去。
旁边的人见了,兴奋地叫起来,跃跃欲试。
“太好了,我的九天白露丹有望了!”
“动作快点!这么多人,怎么够分!”
“分?你想得倒好!当然是上手直接抢啊!”
“一群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段无常讥讽出声:“老子在这儿,哪轮得到你们分,不想死就滚远点!”
说着他张开了嘴,鲜血涌动起来,尽数灌入了他的喉中,将一张惨白的唇染得血红。
众人见状一惊,转而立即愤愤不平起来,有人阴阳怪气道:“段师兄为了这原料还真是下了血本,不惜以身作炉,以血养血,这等邪门的禁术虽效用奇大,你就不怕遭到反噬么。”
“你懂个屁。”段无常抹了一把嘴,伸出舌头舔舐着指尖的残血,周身气流窜动,眼泛红光。
“个中滋味,无异于得道成仙。”
人们看他真气暴涨,面色红润的样子,有些心动地咽了口唾沫。
“不用抢。”周子鹤突然出声。
肯定够了。
她又往另一只手上剜了一刀。
噗呲一声鲜血溅出,众人疯狂涌上来。
周子鹤站在血泊中央,看着他们贪婪地吸入鲜血,更有甚者趴在地上不舍浪费地上一滴血的样子,神情愈发漠然。
冲天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后山,修士们的嘴上、脸上、衣袍上都沾满了血,吞咽声、疯笑声此起彼伏。
屈阳华赶来时,被地上成片成片的鲜血晃了眼,他冲进人群,看见周子鹤,心下一惊。
“你在干什么?!”
周子鹤的身体此时已经快成一具干尸,一层苍白的皮肉贴在骨上,滴着血水的袍子空荡荡挂在身躯上。
“你也要吗?”她抬起手臂,问道。
屈阳华一噎,深知跟她讲不通道理,便径直走到段无常面前:“段师兄应该知道她是谁的人,再不收手,神君不会放过你的。”
段无常像是陷入仙境一般双眼迷离,飘飘欲仙,听见他的话睁开了一丝眼缝,嗤笑一声:“神君?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一个堕仙!一个从天界滚下来的废物!”
闻言,周子鹤突然抬起头:“废物?”
“废物就是一无是处的东西。”屈阳华耸耸肩,解释道。
周子鹤听完,目光转向段无常。
“神君不是废物,她能治我的病。”
段无常一听,放声大笑起来:“你的确有病,她也的确是废物!”
“待老子飞升之时,你们这些废物都得做我的血炉,当然……”段无常一顿,指着周子鹤:“你会是我最得意的那一个。”
周子鹤拖着枯瘦的身躯,往前走了一步,印出一个通红的脚印。
她盯着段无常的指尖,嘴唇缓缓蠕动着,好像在数着什么。
“……九百八十八、九百八十九。”
她目光一动,神色终于有些松动。
“九百八十九个人里,我是你最得意的一个,多谢。”
众人心中一紧,杀了将近一千人炼成血炉,难怪他这么多年修炼少有停滞,都是突飞猛进。
“但是,”她突然皱起眉:“这些血太脏了,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噗”的一声,一小束鲜血似泉水一般,从指尖的皮肉里迸溅出来。
“啊!”段无常痛叫一声,捂住手指跪倒在地。
紧接着,他皮肤下的血肉开始鼓动起来,一下一下顶撞着皮层,像是缠绕着青筋的血虫在皮下蠕动翻涌,最终“噗呲”一下硬生生冲破薄膜,溅出一滩血水。
转眼间,段无常全身血水喷涌,不过几秒,便化为一坨面目全非的脓肉。
“你能控制自己的血?”屈阳华一震。
“只有吃进去的才可以。”周子鹤转身,盯着刚刚那些喝了血,眼下拼命抠挖着嗓子眼想要吐出来的人。
她缓缓闭上眼,悉数数过每个人血里别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