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半夜被他吵醒,披着外衫,睡眼惺忪,语气里全是不耐:“半夜三更发什么癫?不睡觉啊?她砍人你把她砍了不就完了?”
“是真的,村长,你相信我……”瘦猴子牙齿打颤,一副快要尿了的样子。
村长刚想不由分说关上门,余光突然看见巷子头走来的一个身影。
夜里雾浓,那人踏着月光走来,长发只用根布条在脑后挽了个结,两颊边垂落的发丝遮住大半个脸。一身松垮破旧的黑色布衣,衬得她的肌肤白得不似常人,脚上是一双草鞋。
阴风乍起,吹起她面前的乌发,月光映照下,现出了一张苍白如雪的脸。
长眉入鬓,挺鼻深目,垂下的浓密羽睫遮着眼,菱唇惨白,只有脸颊边溅上的血给整张脸添上一丝血色,诡异的艳丽。
似乎注意到了村长的视线,她抬起了眼。
瞳孔纯黑得不见一丝杂质,像是一个冰冷黏腻的黑色洞穴,里头泛着平静的潮水,毫无生气。
“疯婆娘,你说你天天穿得像奔丧一样作甚?”
“黑色经脏。”
一段对话突然出现在村长脑海里,他目光一转,看见了她手里那柄菜刀,心下一惊,连忙想关上门。
瘦猴子一下挡住门,哭丧着救命。
两人纠缠的功夫,周子鹤已经到了跟前。
“疯婆娘!我警告你不要做出什么疯事!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打死在村口,你这个扫把星!”村长怒目圆睁。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这里病了。”周子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病得很重。”
“你们为什么都不听呢?”
一声叹息落地,刀光闪过,残月映血。
……
周子鹤低头看着浸满了血的菜刀,松了松握刀握得有些发麻的虎口。
一缕模糊的晨光映在她的脸上,周子鹤抬头看天。
天蒙蒙亮了。
周子鹤此时方才觉得丹田处火烧的灼痛感平息了许多,但心中仍然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一般。
又犯病了。
她闭了闭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
她记得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她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那些村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躲瘟疫。
他们说她是灾祸,是天降灾星,他们拿喂猪的泔水泼她,朝她身上吐唾沫、倒猪粪,见她出来就用棍棒刀剑招呼她。
是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可以住的草棚。
他说她长得很美。
后来他们就结为夫妻了。
她来这里吃到第一口吃食是窈娘给的馒头。
再后来他们两个就睡到床上去了。
蒙蒙的晨曦笼住染血的村庄,不时有孩童哭声和老人的呜咽传来。
周子鹤将刀上的血擦干净,背在身后就走出了村子。
背后是一片尸海的长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