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后紧追的‘山匪’却对丢过来的东西不屑一顾。
温稚京当即明白,那不是一群简单的山匪。
是刺客!
她不由得想到盛京。
难道盛京已经知道她和温翁玉的存在了?
不容细想,温稚京被娄清泽拉着一路狂奔,只是身后那群假冒山匪的刺客却穷追不舍。
像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般,几名刺客偶尔逼近,偶尔又假意让他们逃脱,待他们以为逃出生天之后,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又一次避开挥到跟前的长刀,温稚京咬紧牙,猛地将娄清泽推开,看着后者愕然的眼睛,厉声道:“你快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娄清泽目眦欲裂奔上前拉住她。
“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
一名姿态妩媚的女刺客眉梢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掩唇轻笑:“要不都别走了?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正好,下了阴曹地府也有个伴儿。”
“你做梦!”
见娄清泽执拗,温稚京只好拉着他一起跑。
混乱之中,娄清泽不慎扭伤了脚,整个人摔了下去,温稚京被他拉着,也跟着往前摔去。
天色渐暗,似有乌云聚集,几乎将这片树林的光都夺了去。
几名刺客紧追不放,竟逼至眼前。
娄清泽捂着肿起来的脚,猛地推开温稚京,扑向刺客,朝温稚京喊道:“稚京快走!”
温稚京咬牙,犹豫须臾,转身便跑。
娄清泽终于松了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抱住刺客的大腿。
只是如同温稚京所说,那群刺客是冲着她来的。
温稚京没跑出几步,其余几名刺客便将她的前路堵死。
几人将她与娄清泽团团围住。
雨滴斜斜打在锋利冷硬的刀身上,刺客拖着长刀,寸寸逼近。
温稚京脸色苍白。
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与此吗?
她还未来得及告诉阿兄,要提防盛京。
为何。
他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为何偏偏不肯放过他们!
温稚京眸色狠厉,余光瞥见地上的娄清泽,沉声道:“放了他,我的命,你要拿便拿去!”
娄清泽失声:“稚京,你说什么胡话!”
“小丫头看不出,倒有几分魄力嘛。”那矮奴摸着下巴,狞笑着,脸上沟壑宛如刀疤一般深刻丑陋。
“只不过,我们兄弟六人不轻易出山,今日既然来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他挥刀上前。
就在这时,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矮奴目光一狠,挥刀挡去,只听‘铮——!’的一声,一枚绿叶应声而落,化作齑粉。
“好强的内力!”
矮奴被震得虎口发麻,刀身隐隐颤动。
六魔纷纷诧异,对视一眼。
只听一声血肉刺穿的噗嗤声,方才还叫嚣的矮奴,忽然惨叫一声倒地!
“师弟!”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急掠而来。
突遭变故,温稚京怔然抬眸。
是楚殷……
青年身形矫健,百米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转瞬便掠至眼前,宛若矫健雄鹰于半空急掠而下。
青年抄起矮奴尸体旁边的长刀,看着剩余的五名刺客,目光冷而锐利。
他侧目看向旁边的温稚京,简明扼要,厉声喝道:“走!”
温稚京回过神,当机立断拉起地上的娄清泽,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剩下的五魔看向地上矮奴的尸体,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看着楚殷的眼神如同看着仇人一般阴翳。
“又来一个,看来今日,兄弟们是要饱餐一顿了。”
雨中树林昏暗潮湿,血腥味顺着雨水逐渐融进了泥土里。
青年握紧长刀,眉宇间尽是冷意。
“找死。”
……
雨帘越来越密,渐渐的,眼前已经无法视物,温稚京辨不清方向,只好往宽敞的地方而去,希望能碰上路过的行人。
她一边扶着娄清泽,一边吃力往前跑。
娄清泽疼得满头大汗,渐渐有些跑不动了,温稚京察觉异样,忙停下来查看他的脚。
只见一根锋利的树枝从下而上刺穿了他的脚掌,沿路尽是鲜血,混合着潮湿的土腥味,让人只觉头昏脑涨。
娄清泽握住温稚京的手,喘着气道:“稚京,你快逃吧,别管我。”
温稚京气恼了:“眼下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倔强地扶起娄清泽,继续往前赶路。
许是老天垂怜,让他们遇到了一户人家。
温稚京扶着娄清泽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名妇人,瞧见温稚京两人,神色诧异。
温稚京扶着娄清泽,恳求道:“小女无意叨扰,只是我朋友受了伤,可否暂借贵舍疗伤?”
那妇人注意到娄清泽脚上的伤,忙将他们领了进来,又招呼自己男人出来替娄清泽拔取脚上的利刺。
血肉剥离的剧痛,顿时让娄清泽白了脸,额间一片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雨水。
温稚京看着那根染血的刺,不由得看向屋外的雨幕。
大雨磅礴,似要将天幕都撕裂。
沙沙雨声一遍遍传入耳畔,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温稚京脸色骤僵。
方才那几人,并非普通的刺客。
早年间,她因贪玩,曾与温翁玉一同上山。
那时温翁玉拜师学艺,她便听他师父提起,在温翁玉之前,他还曾有过六个不孝徒儿。
只因走了错路,后来被驱赶下山。
先前听阿芜提起那几人,她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现下想来,是她疏忽了。
那六名追杀她的刺客,正是温翁玉师父口中所说的六个不孝徒儿,江湖人称——六魔。
六魔,食人脑髓而生。
温稚京心头猛地一跳。
难怪……
没想到,楚雅为了杀她,竟然找上了六魔?
温稚京猛地摇头。
不对。
六魔与温翁玉师出同门,只凭她与娄清泽两个毫无功底之人,是不可能在六魔手底下逃了这么远的。
唯一能解释的,唯有楚雅要杀的人——是楚殷!
所以,他们是在故意引楚殷现身!
娄清泽才上完药,抬眼便瞧见温稚京踉跄冲进了大雨中。
“稚京,你要去哪儿?!”
温稚京回头看他,沉声道:“他们是冲着楚殷来的,我要回去救他!”
“你疯了!”娄清泽不顾脚上的剧痛,挣扎要起来,“你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帮得了他,他甘愿以身护我们逃脱,便是要你好好活着!”
温稚京仰起头,大雨啪嗒砸在脸上,砸得她生疼。
她轻声说。
“那我便,更不能再让他孤立无援了。”
耳边传来一阵嘶鸣之声,温稚京目光一凛,扭头看去。
是先前惊慌之下逃走的那匹马。
她当机立断上前,握住缰绳,翻身上马。
温稚京立于马上,在雨中垂眸看向屋内几人:“劳烦郎君与夫人替我好生照看我朋友,若我有幸归来,定备重金酬谢!”
说罢,猛地握住缰绳。
“驾——!”
娄清泽声嘶力竭:“稚京!”
-
大雨穿林而落,打在身上犹如碎石砸落般,砸得人生疼。
温稚京却顾不得疼。
许是受惊过度,胯|下的马儿并不听她驱使,儿时坠马的记忆骤然袭来,温稚京脸色惨白,手死死攥住缰绳才勉强没有从马上摔下去。
她咬牙,猛地甩动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鲜血被雨水晕开,整片树林蔓延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温稚京策马原路返回,却不见楚殷的身影。
唯有几具东倒西歪的尸体躺在枯叶上,温稚京勒住缰绳,定眼一看,认出尸体上的服饰。
是楚殷的护卫。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五魔的尸体。
温稚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手被缰绳勒出了血,鲜血染红了缰绳,她却好似感受不到痛一般,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在林中找寻楚殷的身影。
沿路四处可见的黑衣护卫的尸体,却始终没有瞧见五魔。
温稚京不敢大声呼唤,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不知找了多久,终于在树林深处看到了死状惨烈的五魔。
只一眼,温稚京只觉得腹中翻涌。
六魔皆死,那楚殷呢?
她强忍着腹中的恶心,勒紧缰绳,目光在林中一寸寸搜寻。
杂草丛生的坡底。
鲜血顺着草木深入地下。
青年白衣染血,头上的玉冠不知何时已经丢了。
他墨发披散,无力地靠在巨石上,骤然听到马蹄声,苍白的俊容微动,涣散的眸光逐渐凝聚,顷刻间,眸光冷若幽潭。
他费力转头,悄无声息摘下脚边一片绿叶。
内力倾注。
马蹄声越来越近,青年身子紧绷成弓。
薄唇紧抿,目光狠戾。
这时,一道厉声呼唤蓦地穿过滂沱雨声,刺入耳畔。
“楚殷——!”
青年当场震住,似不可置信,惊愕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