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细细的飞雪辗转下落,在蛰月的肩头堆砌成一座连绵起伏的小山。
冰冻万物的霜雪融化了世间污垢,雪白细腻的“羽毛”在无声中给大地披上一层银白外衣,一切犹如诞生之初。
“蛰月!!!”
“气死我了!”
一道尖利的嗓音划破天穹,彻底打散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惬意。雪树下的蛰月习以为常地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发疯抽筋的蔺眠云,静静等待她的下言。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全是碎雪,像是埋在雪里才捞出来似的。蛰月盯了她几秒,目光回到自己堆的雪人身上。
倒是怪像的。
还未等蔺眠云开口告状,一阵激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穷追不舍地奔来。
“站住!”
话落,几个圆滚滚的雪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砸在蔺眠云身上,激起一片白色碎浪。
薄寒宴和宋翌冲了过来,指着狼狈的蔺眠云一阵狂笑。
“……你们两个小鬼。”蔺眠云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雪,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露出一个极为不服的表情。
薄寒宴惜字如金,勉强如他所愿问道:“你多大?”
蔺眠云摆了摆手,嗤笑一声,勉强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本世子十八了。”
宋翌大惊,“这么老了!?”
蔺眠云霎时间绷不住了,指着自己的脸一个嗓门吼了出来:“老?我老?!有没有搞错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们永远这么年轻?”
“老头儿,谁怕谁啊?”
三人片刻间扭打在一起,打得不分你我,压根没看清人在哪里,仅凭着身体本能胡乱抛出雪球。
……
满天飞舞的雪球偏离了轨道,重重地砸在了蛰月堆的雪人身上。看着头被打掉的雪人,蛰月末不吭声地走向树下,挥起拳头砸在了粗硕的树干上。
只听见一声巨响,被厚厚积雪压弯的树梢猛地抖动起来,簌簌落下一片雪白。
三人听到动静,瞬间变成木头人,雪落在一动不动的三人身上,又进化成了雪人。
蛰月:“好玩吗?”
三人同时摇头,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惨兮兮的半个雪人身上。
雪人儿的头已经碎掉了,几人心里发麻,小心观察着蛰月的脸色,一气呵成地抬起头来,讪讪一笑。
蛰月缄默不言,冷冷地看着他们。
三人局促不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来没有这么默契过。
薄寒宴:“阿月,我们……”
宋翌:“不是……”
“……故意的。”蔺眠云极为嫌弃撇嘴,有些不情愿地配合他们接龙。
“没事儿妹子,我来给你滚一个更大的。”蔺眠云干笑两声,余光瞥见依旧毫无反应的蛰月,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
“对对对!我们重新给雪人堆个脑袋!”薄寒宴和宋翌也忙活起来。
蛰月看着瞎忙活的几人,自己走了。
“完了!”雪堆砸在脚边,薄寒宴停下手上动作,直接呆傻了。
宋翌也是下巴都掉地上了,他抹了抹额间并不存在的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赶快把它的头堆回来。”
蔺眠云见两人出神,眼珠子转了转,直接抓起一大把雪塞两人脖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惨烈的叫声从两人的喉咙里迸发而出,薄寒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死乡巴佬,你疯了?!”
“呵。”蔺眠云也十分不爽,她双手环臂,站姿歪歪斜斜,趾高气昂道:“谁让你们两个人打老子。”
“从小到大,除了我老爹,”蔺眠云停顿片刻,气势忽然弱了半截,“……和蛰月没人敢打我。”
蛰月不在,本就不对付的三人直接演都不演了。
薄寒宴脸上挂不住了,有些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你好意思和我比啊?”
宋翌:“兄弟你搞错对象了吧?”
“咋的?”蔺眠云面色不改,干脆利落道:“不服来干。”
蛰月在远处最后瞥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走着,墨色身影几乎融为天地白纸上的一滴墨渍。
她徘徊着来到了薄荔言的宫殿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起初识岚说的那些话。
从初知晓那件事后薄荔言便一病不起,她紧锁殿门封闭自己,不愿听见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唯一一次迈出宫门,还是听闻蛰月回来的那次。
薄荔言出乎意料地不在宫殿,蛰月想了想,去了上一次她蹲在树下捡落花的地方。
那里有一片湖,或许对于薄荔言来说意味非凡。这一次,蛰月依旧是站在远处窥望,只不过那个叫小七的侍卫已经从角落里的影子变为了正大光明的存在。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一起蹲在雪地里堆雪人儿。这与小七的身份气度完全相悖的事儿,他却做的乐此不疲,似乎只要是关于薄荔言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一一接受。
这是蛰月第二次见他笑,他终于能并肩站在薄荔言身边,冷峻的模样也在此刻褪去厉色,显露出独属于少年的朝气与独属于薄荔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