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这些天一直在城门口救治伤者,见到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季砚书,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沉默着让盛景义将她放下。
他先是给季砚书嘴里塞了一块麻布,随后用剪刀将身上的衣服剪开,露出狰狞的伤口。他面色沉重地看了一会儿,又拿起一旁的小刀比划半晌。看的陛下着急死了,但又不敢催促,只能一个劲儿的在床前打转。
盛景义:“陈圣手,彤儿她……”
此时,陈清似乎是找好了角度,将手上的小刀在火上烧透了,不等陛下说完话,飞速朝着季砚书肩膀扎了进去。
这一下似乎进的极深,季砚书露在外面的一整条左臂瞬间绷得死紧,脑门顷刻间就见了汗,整个身体细微的抖动着,竟是被直接疼醒了,睁眼看向床边的陈清,一声没吭。
盛景义脸色铁青,圣手则不管这些,依旧动作麻利地清理着季砚书肩膀上的烂肉,终于,当处理的可以见到骨头的时候,陈清握住了长枪的枪柄,用力一拔——
“唔!”
此时的季砚书几乎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但这还没完,金丝甲构造精巧,在长枪插入的一瞬间被击碎,其中细小的碎金嵌在了她肩头,陈清快速地清理着,小刀偶尔刮过骨头,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陈清终于放下了那把看着就令人生畏的夹子,将金疮药抹在了伤口周围。
季砚书可算是缓过一口气,她松开嘴里的麻布,也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冷汗,咬牙切齿地笑:“这么多年过去,神医风采依旧,手法不减当年啊。”
陈清坦然受了:“殿下过奖。”
季砚书:“……”
她随后又看向一旁面沉似水的盛景义,换上一副笑脸,肩膀上的伤阻碍了她的发挥,以至于这个笑有点僵硬:“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二哥别看了——如意,带陛下回宫休……”
“闭嘴,老实呆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季砚书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她支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稍微活动一番,觉得除了肩膀这一下都是小伤,当即就要起来,却被盛景义一只手给摁下去了。
而这一次,她却罕见的没妥协:“二哥。”
“赫连二今日带着这么多人来,摆明了是要和我们谈条件的,我们现在没有他们人多,这人又向来随心所欲,侍书压不住他,我得去看着点。”
盛景义还是一言不发。
季砚书接着说:“赫连翊再过一阵子就要进京,到时候还有得忙,要是现在就在南蛮跟前露了怯,到时候可不好和他讲道理。南边现在有韩弋,场面勉强过得去,却也还是捉襟见肘,陛下总要为大局考虑。”
提到江南,盛景义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季砚书对他笑笑,表示自己现在行动自如,非常良好,临走时还说:“京城之困勉强算是解了,让如意扶着陛下回去休息吧,万事有我呢,陛下放心。”
说罢,再不回头,朝着城门外走去。
城门外,果然不出所料,侍书年纪小,根本压不住南疆来的大流氓,赫连铮嬉皮笑脸地杵在一边,独留她一个人在一旁跳脚。
季砚书这时候真庆幸自己断的不是右臂,她带着剑鞘悄无声息地走到赫连铮身边,将那至少三十斤的剑鞘甩在对方脑门上:“在这杵着干嘛?”
赫连铮看见她来,脸上玩笑的表情收敛了一点儿,看到对方几乎完全不能动弹的左臂,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你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鞠躬尽瘁。”
季砚书也不生气,笑着回击:“不比你,是你大哥手里一条指哪打哪的好狗。”
她环视一圈对方带来的人,不客气地说:“让你的人在距京五十里外的地方扎营。”
赫连铮倒是不怕她:“你现在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季砚书全然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她虽然还吊着一只胳膊,但气质却没有一点狼狈,笑意盈盈地说:“你忘了你大哥是怎么差点死在我手上的吗?”
赫连铮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凝固住,眼神危险地眯起来,像是南疆瘴林中神出鬼没的毒蛇,他凉丝丝地说:“你威胁我?”
季砚书摇头:“不敢,我大祈现在正在和贵国共同商讨退敌之策,若能事成,将来两国互通有无,往来经商,必定是一片大好景象,倒是二殿下,不要意气用事,节外生枝的好哇。”
赫连铮咬牙笑出声:“不愧是长宁殿下,还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