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彦歌跳下马,随手把缰绳抛给过来木齐,背着手往万花楼里去。
景妈妈欢天喜地地迎过来,手里团扇摇得勤,一阵阵香风扑面。
“妈妈,借贵宝地一用。”耶律彦歌不动声色地将一张银票塞进她手里。
“后园里请。”景妈妈亲自带路,将他安置在一处水榭中。
推开花窗,半顷池塘里映出一轮朗月,几只燕子在水面掠过。
“公子可满意?”景妈妈笑道。
耶律彦歌点点头:“甚好。”
景妈妈退下去不多时,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灰衫公子顺着九曲桥走过来,那桥面离水面极近,他如踏波逐浪而来,月色都显得黯淡了。
耶律彦歌带着玩味似的笑意,眼神随着他一路进了水榭来。那人并不介意,拱手道:“耶律公子久等了。”
“不妨事,”耶律彦歌请他坐下,“久闻贺公子大名,没想到如此年轻,还如此……美貌。”
贺云洲笑了笑:“美貌不敢当,不过看得过去罢了。”
耶律彦歌也笑了,斜靠在椅背上,悠闲问道:“不知贺公子今日约我来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倒是有桩生意,不知道耶律公子有没有兴趣。”贺云洲斟了杯酒,光泽的浅粉色指甲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捻着透出琥珀光的白玉杯。
“公子不妨先说说于我有何好处。”耶律彦歌笑道。
“不想先知道是什么生意?”贺云洲抬眼看他。
耶律彦歌笑着起身走到花窗边,倚着窗棂抄手笑道:“我这人心眼实,若是我喜欢的,刀山火海也可去取了来。若我不喜欢,摆在我面前也懒得看一眼。”
贺云洲端了酒杯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贺云洲也算身量高的,竟比耶律彦歌低了半个头。
“若沙律和贺兰部都由你说了算,可愿意?”贺云洲说。
“贺公子可别吓着我,”耶律彦歌装作惊讶道,“这大逆不道的事如何能做?沙律不好说,贺兰世子英明神武,从他手里抢东西,我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能力。”
贺云洲失声笑道:“我没有别的本事,倒是看人有三分准头。若不是对公子有信心,何苦来浪费唇舌。若让世子一味做大,那今后关外就是他贺兰部的天下,到时候公子的结局,可有定数?”
“我知道你的意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耶律彦歌笑道,“我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世子都看在眼里。况且以我今时今日的状况,要做什么怕是很难。”
“公子不必刻意做什么,到时只需要暗中配合就行。”贺云洲笑道,
耶律彦歌斜睨着他,月色下如玉的面庞衬着乌黑泛着青光的头发,两条束发的深灰色丝绦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正月初一他远远看见李娴在城门口送行,身形倒是像他,没看清楚样貌。
从李娴之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这人对她来说很有些特别的。后来他细细查过,这人是秦离忧同宗的师弟,如今住在洛州,替宁王收集各路消息。
他自负外貌也算不凡,眼角的伤疤也影响不大,只是几次三番试探下来,李娴倒是一味对他敬而远之。今日见了,心里倒是有些安慰。被这人比下去也不算丢脸。
“若筹码还能加一加,我可能会考虑。”耶律彦歌笑道。
“怎么说?”贺云洲看着他。
耶律彦歌抚着下巴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好。”
贺云洲皱眉,有些无奈道:“公子说笑呢?若到时候要天上的月亮,我如何办到?”
“不至于,我拿那月亮来也无用。”耶律彦歌笑道,“也不会是什么为难之事,可敢答应?”
贺云洲点点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不答应都显得我不够诚意了。就算到时候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弄来。”
耶律彦歌笑了,端了酒杯跟贺云洲手里的碰了一下:“那就一言为定,静候公子差遣。”
“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道。”贺云洲道。
“放心,我有分寸。”耶律彦歌笑道。
生意谈妥,既然上了一条船,就是同舟共济的盟友。耶律彦歌一面替贺云洲斟酒,一面笑道:“万花楼的姑娘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既然都来了,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来做东,挑一个陪贺公子共度良宵?”
“多谢你的美意。”贺云洲端起酒杯敬他,“心中有事挂着,没那雅兴。还是我来做东,让耶律公子尽兴。”
耶律彦歌大笑,有些醉意地勾着贺云洲的肩膀:“可是心里有了中意之人?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贺云洲不置可否,只笑而不语。
“唉,我倒是有些羡慕了,”耶律彦歌伤感道,“何时才有一个人让我牵肠挂肚。”
“落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是种洒脱。”贺云洲笑道,“时候不早,公子尽欢,我先告辞了。”
“好。今后若有机会,再约公子喝酒。”耶律彦歌起身拱手。
木齐藏在九曲桥边的花丛里,早等得不耐烦。万幸这个天气还没有蚊子,否则更是苦不堪言。他见贺云洲走远,才到耶律彦歌跟前,问道:“他怎么走了?”
耶律彦歌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