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可有什么不甘?”
是什么原因让她如今仍然守着惊鸿阁和樊楼。她刚刚说的要他跟她走,是不是想找一个,无人知晓她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刚刚为什么没有问,他有没有解决家庭的阻力。当日母亲来访她们说了什么。她如此干脆的拒绝,是知晓二人成亲所面临的压力吗。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问,他此时觉得,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真正的阻力,他看不透她,但是他真的想要帮帮她。
上一次,她拒绝了他的帮助,这一次,他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难道他就如此不堪,不值得托付,也不值得信任吗。
少年人长身玉立凤眼微垂,盯着眼前的少女,那眼神有不甘,有倔强,有骄傲,有控诉。章简书直直回望:“我不甘心的多了,我的家人是被救出来了,但是受到的伤害谁来弥补。”
“这世道艰难,我为何要被裹挟妥协。”
“我祖父为国鞠躬尽瘁,为何身死还要背负骂名。”
“人人都道本朝优待士大夫,从未处以极刑,却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年五贬,一处比一处偏远,如此责罚倒不如直接死了干脆。”言语虽冷静,但拍在桌案上的手掌却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愤恨。
“还有我章氏一门,险些倾覆殆尽,你让我如何甘心?”二叔的回归让她查看了族谱,解开了心中疑惑。她与二叔应是真正的同宗同源。
章简书声音不大,却字字入了狄少谨的心,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有些事情发生了,大家都知晓,但是无人敢怨,即使有也不敢说出来。毕竟现如今是一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
“唉,奸臣当道,祸乱朝纲。”最终,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说出这一句似是而非的安慰话。
“得了吧,你我心知肚明,奸臣只是掌权者手里的一把刀,一条狗,你我祖父因何而死?”
“狄少谨,李子甜吗?”最后一句,扯下了狄少谨为皇帝遮挡的遮羞布。
当年,狄青官拜枢密使,战功赫赫,行事为人堪称无暇。但坊间传言狄家狗头长角,家中有红光闪现。文臣攻讦他意图谋反,官家也猜忌他。
狄青悲愤郁郁之下,背生疽疮,官家又赏赐李子,狄青吃完果真如坊间传闻的一样,生疽吃李子必死。死的憋屈,死的糊涂。
当时在位的是以仁德著称的仁宗,满朝文官不乏流芳百世者如文彦博、欧阳修,但就是这群文臣和仁君,亲手覆灭了一代战神。
狄青之于北宋,如岳飞之于南宋。
这腐烂的朝廷,党争早就开始了,一群虚伪狡诈之徒,蝇营狗苟之辈,嗬,本朝未给士大夫量死刑,有时候杀人也不过头点地。
在小心眼和操摆人上,赵宋宗室当之无愧是第一。
迎着狄少谨的目光,章简书一字一句开口:“狄少谨,赵宋王朝迟早要完,你,”
话音未落,狄少谨赶忙低头捂住章简书的嘴,并迅速向周围查看,章简书自然知晓他在担心什么。
抬手拨开他的掌心,整理了一下微微敞开的衣襟,她如今创业未半,可不想中道崩阻。今夜魏紫被章简书打发去给罗刹君复命了。
姚黄执勤在外面,不喜在室内,阿尔法已经扫描过了,如今室内就他们两人。
狄少谨知晓章简书是对的,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样很危险。只能阻止话题的继续。
送走狄少谨,章简书被二婶叫去用晚饭。静书被叫醒,早就和小石头一起用过饭去睡觉去了。饭桌上只剩下章简书和叔叔婶婶。
“来碗甲鱼汤,补一补。”二婶一如既往的投喂。
“哼。”对侄女比对相公还要上心,章擅都吃醋了。
“你哼什么,人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我看简书比那进学的士子都辛苦,我这个做婶婶的心疼一二,瞧你阴阳怪气的样儿。”
面对娘子的一番数落,章擅反唇相讥:“你关心错了地方,我一个做叔叔的不好说什么,你看看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叔叔有话对侄女直说便是,一家人何故拐弯抹角。”章简书喝着汤,对着章擅淡定开口道。
章擅深吸一口气,“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整日与一群青楼教坊女子为伍,抛头露面且不多说,现如今可还有一点女儿家的贞静。”
“还有那画师、游侠儿,今日来的狄少谨,还有东跨院的学子,你跟我说说都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