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淮序难得点点头,皇帝一笑,“那就老老实实娶霁月。”
他蹙眉,醍醐灌顶,脱口而出不行,随后叫了宫人更衣往宫外走,迫不及待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是盛州的方向,他仿佛看见轻舟快马,看见沿路长青草地和涓涓溪水,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大太监忍不住凑上去又问,“皇上,您不担心了?上次太孙殿下回来的一身伤。”
皇帝装腔作势要踹他,“那是他的事儿,死了也算是命,谁也怪不得。”
“说归这样说,可是……”
“跟我这么多年,年岁越来越长胆子反倒越来越小了?”
“行了行了,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大太监嘿嘿一笑,眼角笑出褶子,上前端走扶手上的菱角给皇帝碗里剥起来,瞧着也是其乐融融。
烟火在天空炸开,乔杳杳站在宫道上仰头望着,只能窥见一点,青来在她身后给她打伞,目光停留在发尾那簇红缨上,目光幽深;沈祀安坐在屋里捧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屋外是不敢发声、跪在雪天冻的浑身发僵的宫女,烛火长明;费承风和桃肆围坐柴火旁,一个人总是扯另一个人的披风,最后打闹在一起,篝火喧嚣;乔亭雪和将士们饮过热酒,独自站在土坡上眺望盛京方向,眸中晦暗,意味不明;姚淮序的马儿哈着热气、载着背上焦急的人儿一路向西,迫不及待,难以自抑。
……
年后沈祀安和乔杳杳很长时间没见面,见面也刻意避开,这种状态僵持没多久两人就让梧帝点出来问是不是闹了脾气,乔杳杳笑着说没有,沈祀安也在旁否认。
两人关系莫名缓和,不约而同表现出未婚该有的女子娇羞和男子期盼。
乔杳杳在梧帝身边伺候差不多已经两月有余,从晨起洗漱到晚间侯茶,发现这位陛下一月之内有大半时间都看折子熬到三更,是个勤勉的君主,可是一想到是他促成了良臣枉死又觉得愤愤不平,情绪复杂。
她和福公公陪着熬夜看折子时陛下总会说:你们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人;皇后娘娘送来的汤他每次都会喝光再给皇后捎去几块儿糕点;霁月公主来的少,可他总是惦记这个小女儿,什么新奇玩意都要送去,岁贡的珍物也总是让她先挑……
她有些犹豫,并非是不信沈祀安,证据凿凿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她所接触的梧帝又好像不是能做出来那等世理不容事情的人。
除此之外,乔杳杳发现梧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起初每隔半月才吃的药已经十天一吃了,咳嗽的更加厉害,鬓边全白,一个人坐着发呆时瞧着也不过是个半百老人,竟然有些孤寡的意味。
不过也是,在这个位子上的,哪个又能善终?
紧跟着年后而来的除却户部给新晋举子的任职还有一年一度的春猎。
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冬眠的动物都从深林里出来觅食,正是春猎的不二良机,盛京六品以上官员亲眷都可参加。
沈祀安坐在马上,手里牵着的缰绳松松垮垮、懒懒散散地溜马,漫不经心同身边人聊上两句,看着兴致缺缺。
巡视场上一周,马鞭对折窝在手里朝前一趴,指着乔杳杳的方向,嘴唇一勾,“乔姑姑,怎么来得这般迟。”
他特意在梧帝面前夸赞乔杳杳骑术上佳,还说想约着未婚妻出来跑跑马放松放松心情,日日在宫里待着怕闷坏了她。梧帝一听大手一挥把乔杳杳放出了宫,允许她今儿不用在身边伺候。
乔杳杳不知里面道道,只知道是沈祀安说了好话,连看他人都顺眼几分,当下欣快道,“换了身衣裳,还请小侯爷见谅。”
徐显和曹倸对视一笑,七嘴八舌也填上两句,
“乔姑姑今儿这身骑装好漂亮。”
“是啊是啊,听说乔姑姑师承乔大将军今天可要让我开开眼界,咦?这包里是什么?”
乔青松牵着乔杳杳的马,从三人身后而来,“各位还是不要打趣儿舍妹了。”
他也坐在马上,曹倸调了马头,马儿踟蹰两步靠近乔青松的马,乔青松笑着不动声色偏开。
乔杳杳解开挎包拿出几个小瓶子给他们分发,殷勤着把其中一个稍大的瓶子给了沈祀安,心情很好,“这是百花露,很香的。”
沈祀安懒懒散散地在马上坐着,打开一闻,酒味浓郁混着花香扑个满面,“这是酒?”他又闻了闻。
“是啊,特意给小侯爷的谢礼。”
“这么一小瓶就想打发我?未免太容易了些吧。”
乔青松有些酸,因为他竟然没有拿到最大的那个小瓶子,这些花还是他准备的,“小侯爷快知足吧,百花露虽易做可百花难得,这花儿可都是我找的。”
徐显笑道:“原不知最大的功臣竟然是乔大人,乔大人骑术如何?”
乔杳杳翻身上马,骄傲道,“自是上乘,人间难得几回有。”
乔青松叹气,“杳杳……”
乔杳杳一挑眉,“跑两圈儿?”
沈祀安眼里都是这明媚少女,她才合该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人,身姿不自觉挺拔起来,轻踢马腹,“来!”
他率先策马,衣袍猎猎,乔杳杳紧随其后,那青色梳蓖折射出漂亮光泽,乔青松无奈驱马护在乔杳杳身旁,徐显和曹倸对视一眼,也踢马腹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