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妇的话,时越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是啊,虽说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入人牙子手里的,但若真是从家中走失,这么些天了,总该有人来寻才对,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孩子,你也别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对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总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吧?”
被问到名字的时越愣了下,她眼睛看向半空,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罢了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等兴业回来,让他给你取一个,他可是读过书的。”
老妇这方话音刚落,便听得时越口中喃喃两字,“时……越……”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只觉得这发音让人听着分外亲切。
“什么十月啊,如今才五月呢!娘,我看这女人根本不是失忆,莫不是个傻的吧?要不咱们把人牙子叫来,把她给退了!”
常小柔的话立马引起了老妇的不满,她拍了下对方的胳膊,斥道,“莫说这些混话,再说我就把你卖了,让人牙子给你找个恶婆婆,专治你那嘴上的毛病!”
虽然知道老妇这番话只不过是吓唬自己,常小柔还是气她在时越这个外人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于是一溜烟儿得跑到门口生闷气去了。
“你别理她!从小被我们还有她哥哥给惯坏了!对了,你刚才口中念叨着十月……或许你是在十月里出生的。不如就先唤你月娘,等到兴业回来再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月娘……月……娘……
“嗯,那我就叫月娘了。”
时越点点头,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这屋子是兴业的,你就住在这儿,缺什么少什么都跟我说。”
时越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道,“刚才的饼还有吗?”
老妇看向床边那两只空碗,笑着点头,“有,有。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烙。”
老妇说罢,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一阵浓浓的麦香飘了进屋里,时越没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
“呐,吃吧!怎么这么能吃!”
送烙饼来给自己的是常小柔,看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被老妇打发来的。
不过时越不甚在意,拿起刚出锅的烙饼吹了吹气,便咬了上去。
老妇这次烙的饼里很舍得放油,一口咬下去也是外脆里嫩,满口的油香。只是饼还有些烫,时越含了口饼,半张着嘴猛吸几下凉风才开始咀嚼。
常小柔看她这副猴急的样子,一脸的鄙夷。心道:这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姑娘,怎么吃起饭来跟个难民似的!
她不知道,在时越来家里前,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口饱饭了。人牙子只管吊着她一口气,哪里管她吃得饱不饱、好不好?这也是时越逃跑被抓的一个重要原因——饿得没劲儿!
“哎,你知道我家买你花了多少钱吗?”
闻言,时越停下动作,一脸懵懂得看向常小柔并摇了摇头。
只见她伸出两根手指,表情夸张道,“二两银钱,足足两千文!你知道这些钱足够我们一家四口好几年的生活开销了!真不知道爹娘怎么想的,花这么多钱买了你这么个能吃的!你记着,吃我家这么多粮食,以后可要多干活!”
时越对二两银钱究竟有多少并无太大概念,只知道够一家四口几年的开销那确实不是一笔小钱。
“我会好好干活的,绝对不会偷懒。”
时越认真道。
“这还差不多。还有,你也太能吃了,以后每顿饭就吃个七分饱,哦不……半饱,半饱就行了,要不我们家可养不起你!”
时越并没太把常小柔的话放在心上,只憨笑着看向她。
“怎么傻乎乎的。算了,不跟你说了!”
说罢,常小柔便从屋里退了出去。
“怎么样?饼都吃了?够不够?”
老妇见女儿从屋里出来,一边把刚出锅的新饼端到桌上,一边询问。
“还不够呢?都吃了好几张了,没见哪个家的姑娘吃得跟她似的。”
常小柔说罢,坐到了桌旁,准备拿盘子里的饼来吃,结果手刚碰到盘子,便被对面伸来的筷子抽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
坐在对面的常老伯瞪了她一眼,训斥道,“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里面那个是你亲嫂嫂,她便是多吃了点又怎样?我们老常家是缺你吃的了还是缺你穿的了?”
时越来家里之前,常老伯可从来不会这么严厉得同女儿说话,因此,常小柔当下就掉了脸,“什么亲嫂嫂呀!我看她八成还要跑!”
这话一出,气得常老伯狠狠敲了下木桌,“那就把人看住了,我就不信咱们对她好她还要跑!”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饼都凉了!”
老妇看不下去,将新烙好的饼盛到桌上,叫停了父女俩的争执。
常小柔揪了块饼边,低头吃起来,一看就是还在生闷气。
常老伯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串铜板放到桌上,“对了,明天你陈九叔一早要去镇上卖货,你跟着他家驴车一块去,到了镇上扯块好点的布料回来。”
常小柔看着桌上的铜板,有些明知故问道,“扯布料做什么?”
“给你嫂嫂做身新衣裳。”
“都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了,还给她做衣裳?”
常小柔一脸不满。
“叫你去买你就去买,怎么这么不懂事?咱家的钱还不都是你哥累死累活挣出来的!要不是这次军队招兵,你哥又正好在征召行列内,我们怎么会……”
常老伯适时打断了老伴的话,“别说那些没用的。”
紧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十几枚铜板,一并放到桌上,“多扯几尺,也给你做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