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街市疾跑,若被巡街的官兵见着,八成要被制住纠察询问。若是平时,他们许是就顾不上这个了,先追了再说。
偏偏太子殿下和一位侯爷才刚刚入城,城内的警戒正是严的时候,他们两个壮汉胆敢撒开腿在城内狂奔,说不准就要被人以为意图行刺给逮了!城门口的兵将可就在身后呢!
因此,两人也只能是大步追赶,并不敢使出浑身的武艺。
林心月再次撞上人的时候,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到了地上。引得周围许多人纷纷注目。
“阿木?!”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
林心月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熟人。
“吴大娘……”
前几日林心月赶路时,碰上崴了脚跌坐在路边的吴大娘。吴大娘当时也是只身一人行路,身旁没有亲人,突然遇到了这遭,脚痛得实在走不了路,只能在路边等着看看能否有路过的人帮忙搭把手,然后就等来了林心月。
林心月看了吴大娘的伤势,原本同吴大娘是反方向的她,又折返,搀扶着吴大娘送她回了好几里外的镇上。还不到寅时遇到的吴大娘,送她回到家里时已经快傍晚了。吴大娘和家人便留了林心月在家中住了一晚。
吴大娘生了一双慧眼,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她女儿身的身份。
后来林心月才知晓,原来是同她的行当有关。
当晚,吴大娘询问林心月,这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姑娘家,为何独自一人行路。林心月便将进京投奔族亲的说辞说了一番。
结果吴大娘说指不定能帮得上忙,问她族亲的信息。
林心月只好推脱说具体也不知晓,族亲离家时她还小,父母又去得突然,只知晓名字叫“苏重泽”。这个“苏重泽”自然是她杜撰出来的。她在江宁府办的流民身份上记的名字叫“苏木”。
原来,吴大娘乃是一名牙婆,专门帮附近州府和京城的大户人家送选奴仆。
今日,吴大娘便是去周边约好的几个村中,到提前约好的人家相看有意向送去大户人家做工的丫头小子。回来的路上才碰上的崴脚和麻烦林心月这档子事。
吴大娘在这一行干了许多年,口碑又好,因此京城中许多大户都是她的稳定客源。故,吴大娘在京中还算是认得不少人的,有些想帮上这位年纪轻轻、命苦却心善的“苏木”小丫头。
可只有一个名字,连身份、住址什么都不晓得,京城人口数以十万计,仅凭一个名字找人简直有如大海捞针。即便她有些人脉,那也通不到直接翻查人口造册的衙门去。
眼见帮不上什么忙,吴大娘有些担心林心月到了京城找不到投奔的族亲,林心月也只说去了再看看情况。
吴大娘又提了过几日自己也要到京城,带一批丫头小子给大户人家送选,问林心月要不要等她一道同行。
林心月走了这大半年,已经不再是当初害怕独自一人上路的怯懦的小姑娘了。她想了想,还是谢绝了吴大娘的好意,第二日便先继续踏上了进京城的路。
谁知今日,两人竟在京城中再次相遇了。
原来,前两日京城附近镇上临时又有想卖身当丫鬟的小姑娘需要她相看,吴大娘去看了之后,见离京城里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没再回家直接来了京城。因她路上还坐了车,反倒比林心月还早一些到的京城,今日上午她就到了。
此刻,林心月正是坐在吴大娘的客栈宿房中,听她讲了比自己早到的缘由。
吴大娘隔不了一两个月就要来一趟京城,每次来少不得都得在京城停留上几日,因此,她有一个惯常住的客栈,云来客栈。每次来了,就要一间中房。住了这么多年,云来客栈的掌柜伙计同吴大娘都熟络了,每次都在中房中给她尽量挑个清净的房间。
今日在街上遇见林心月,她神色似十分惊急,后来发现是她闹了肚子着急找茅厕,吴大娘当即将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客栈。再后来,吴大娘晓得林心月也不是手头宽裕的小姑娘,便干脆邀她与自己同住。林心月此刻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何况在这种时刻,身旁有个识得的人,即便什么忙都帮不上,也能让她安心不少,自然答应下来。
有了城门口的那一出,林心月如今丝毫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明明前几个月,她心里想的还是,去到京城,她要如何打听什么衙门会接管百姓冤屈,然后再好好打探打探情况,寻了门路上堂告状去。
可如今,到了京城,为什么,她又与刽子手照了面。
林心月毫不怀疑,那两个人,就是特意等着她的。
那个刽子手看到她时,那突然狠戾的眼神……
他们置她于死地的心居然是如此地决绝。
她会来京城的事,他们只可能是猜的,或者说,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为了这个万一,居然就派了两个人特特在那城门处守着。他们守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若她不来呢,他们也要天长地久地蹲守下去吗?
原来,她还是太天真了。秦府的势力,不止在容县、宣平府、卫阳府。便是跑到了京城,她也依旧未能如愿摆脱他们。
若她走出这个房间,走到街上,会不会,她连能述说冤情的衙门都还没弄清,就已经被刽子手灭了口……
那她千辛万苦来京城的意义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