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的衣着打扮已经尽量与大宁靠近了,但他们的靴子,显然不合礼制。
皂靴在中原是为官靴,寻常百姓是穿不得的,但在西凉,为了便于骑马,皂靴是他们那处再寻常不过的鞋子。
再说皂靴上头的图案纹样,虽然已经算得上是西凉那边最普通,没什么象征意义的图案了,不过徐大勇在边境待过,对西凉文化再熟悉不过,所以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再看这几人走路姿势,下盘十分稳当。
徐大勇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此番骑马上京来,且武艺高超的西凉人。
剑刃磨着剑鞘发出轻微嗡响——
——“徐大勇!”
公孙华的声音打断了徐大勇的戒备,也叫对面立时加快了脚步,走下了楼梯。
“诶!”徐大勇应了一声,目光却追着那三个西凉人看了过去。
走廊尽头又响起一道脚步声。
徐大勇回了头,眼见公孙华的侍从时任正站在那,“二殿下有请。”
……
照例放下佩剑,交给时任,徐大勇才进了雅间。
雅间里,公孙华正在煮茶,姿态端庄优雅,却是也有那么几分谦谦公子的身形姿态。
隔着烹起的水雾,他那张俊极艳绝的面庞更是华丽而脱尘。
徐大勇谨小慎微地跪在了地上,同他行礼,“殿下。”
“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一提到这个,徐大勇就有些叫苦不迭,萧楚卿现下已经吃路边小摊上的粥吃了十几日了,整日就想着出门在外躲娘子了,一点悔过认错的态度都没有,他这能是看出什么。
空气中的宁静,仿佛有一只能将人撕裂的手,只是那只手不落下,徐大勇就打算拖着硬想下去,想着若是运气不错,赶上今儿这殿下心情好,他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嗯?”
那只无形的手,终于是掐下来了。
“我在问你话,你是听不到吗?”
“方才在外头倒是耳聪目明,现下到了我跟前,开始装聋作哑了?”
徐大勇喉结紧了紧,“没……没有。”
“那我问你,近来萧楚卿那边,可探到什么动静?”
徐大勇见实在不行,预备将萧楚卿日日喝的什么粥都给说一遍,但随即,公孙华又跟了一句。
“我今日没耐心,你最好给我说些有用的。”
公孙华一手支着下巴,等茶壶里的水煮沸了,另一只手,有些不安且急躁地在桌面上敲击,
“我今儿手痒了,连煮茶都耐不下性子来,若是从你嘴里听不到有用的,先前在赌场里用一万两买下的你这条命,待会正好叫我的刀见见血。”
“我倒是也有些好奇,这沾了新鲜人血煮成的茶,能不能鲜过照茶经里,那些繁琐步骤煮出来的茶。”
“如今正好在你身上试试咯。”
公孙华笑着瞥了一眼过来,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虽说那笑容是此间难得的绝色,可徐大勇见着,却差点吓没了魂,头立马低下去,磕着地,浑身打起哆嗦来,脑中的弦根根绷紧,飞速思考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有用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公孙华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如今也不想再跟徐大勇磋磨,起了身。
徐大勇听着这动静,吓得瑟缩着缓慢后退了一步,浑身抖成筛糠,一着急,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吐出一句话,看看能不能叫公孙华满意,只是又怕一句不够,他便嘴快地吐出一堆话来,还专挑萧楚卿如今不好的地方说,总算是打破了这吓煞人的安静。
“近来英国公好似与夫人不睦,两人吵了架,英国公整日在外晃荡,我也与底下的人讨论过此事,他们都说英国公大抵是被夫人看不顺眼,给赶出来了,且或许还被收了钱袋子,如今整日在外,吃的……吃的都是些什么小摊上的粥食,要么就是什么面点糖葫芦点心糖糕,茶楼酒馆一次都没进过,逛得累了,就只管钻进从前他买了布匹,定了衣裳的铺子里头。”
“哦……是吗?”
公孙华对此好像颇有兴致,停下了脚步。
徐大勇连连点头,趁着这个机会,抬头看了公孙华一眼,发现他跟前的桌上,正是一把短匕,登时,像是被一根棉线绞紧了的心脏,这才松了些,只是上头的勒痕还隐隐作痛。
公孙华若有所思,
“因为什么吵架的,你可知道?”
“这……毕竟是隔着堵墙,听不清,而且,英国公是有一天,突然莫名奇妙就这样了的。”
虽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公孙华眼里是有用的,有了先前得到的肯定,徐大勇现下好歹是松快了不少,只管实话实说。
公孙华安静了一会,眼中突然闪过狡黠的光,
“公孙华定了衣裳的那家店叫什么?”
徐大勇翻着眼皮想了想,“好像叫什么……绵,绵阳阳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