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不明白。

他偷偷地抬起头，观察周围的人们。

他看见被无数双手抓住的彭格列长子恩利柯落下几颗痛苦的眼泪，如果不被阻拦，他下一秒就要朝人事部部长狠狠揍上一拳，他据理力争，愤恨通红的眼睛成为全场的焦点，但沢田纲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又看向彭格列次子，马希摩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失去了一些过往的得体。他本身就丰润的圆脸像一张烤过火候的饼，缩成一团，但只是坐在椅子上捂额流泪，不言不语。

最后沢田纲吉的视线落在蒂莫西教父的身上。

真神奇，他居然完全看不出一丝悲痛。沉稳如山一般压在每个家族成员身上。沢田纲吉突然想起了泽罗，还有其他的教父教母们——虽然性格各异，但他们似乎都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的手心发痒，在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写下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意大利花体字样。这字像一种箴言等待他发现，比如此时此刻，他摊开手掌，发烫发红的文字确实不是幻觉。

沢田纲吉认出这是图图的笔迹。

——他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不对，他怎么会有心思在自己的手上写字？这人不是一直把自己当作是不可回收垃圾的吗？

沢田纲吉想起被图图支配的恐怖震慑，他想起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共处时间。那不算一种趣味回忆，毕竟图图的嘴抹了毒，在他还举不起猎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嫌弃他的笨拙。

废物，蠢货，废柴，垃圾，他的身份永远离不开垃圾场，就连最后分别的日子他也只是从小废物升级成了大废物。

沢田纲吉一直都有个疑惑，图图真的不会哪天被自己的嘴毒死吗？哦不，图图可能会在被自毒死之前先开枪消灭所有人。

这样的人，居然会在他的手心写字？

“让小孩子先休息吧，这里没有他们的事情。”蒂莫西一开口，全场又安静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伊冯娜从墙角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牵着沢田纲吉的手离开。

掩合大门的那一瞬，沢田纲吉听见了再次爆发的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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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晚，浓郁的墨侵占了整片天空，一颗星也没有。沢田纲吉结束洗漱后穿上崭新的睡衣躺下，他盯着脚尖，手里的药还没吃。

吃还是不吃？

沢田纲吉在心里默数，一，二，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脚踝，贴着他的身体往上爬，被子开始涌动，慢慢膨胀，轱涌出一个人型的轮廓。

沢田纲吉将胸前被子缝里钻出的手抓住，一把拉了起来。

白兰笑容灿烂，看不出先前畸变发疯的丑态。

“把药给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