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暑气蒸腾,蚊虫更是愈发猖獗。
周顺走得匆忙,身上也并未佩戴驱虫的香囊,因此脸上、手背上,只要是露出来的皮肤,尽是蚊虫叮咬留下的红点,星星点点连成通红的一片。
见状,祝明月眯了眯眼,关切道:“夏夜里的蚊虫最是毒辣,以后可得注意些。待会去库房里拿些驱蚊消肿的膏药,仔细处理了再休息。”
周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属下遵命。”
“对了。”祝明月弯了弯嘴角,又道,“我记得前些日子,陛下赏了一盏驱蚊盏,你从库房里找出来。”
周顺领命前去。而祝明月则起身,走到一旁的妆台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只檀木香盒。
缓缓打开盒盖,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丝丝甘甜,萦绕在鼻尖。
琉璃凑上前去,刚嗅了一下,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主,这香气……怎么闻着这么熏人,不像是寻常的驱虫香料啊。”
祝明月嘴角上扬,琉璃看着她幽幽的笑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见她轻轻拨动着香盒里的香料,淡淡说道:“这是夜香花所制的香粉,味道香浓甜腻,不光是人喜爱,夜里的虫儿更是喜欢得很。”
说着,祝明月将周顺递来的驱蚊盏取过,摆在桌案上,抬手将那檀木香盒里的香料不疾不徐地倒在灯芯周围,然后将灯芯点燃。
琉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主,这灯……加上这香料,那……那不是会招来好多蚊虫吗?”
夜香花所制的香粉,味道香浓馥郁。对常人来说,散发的气味并无不妥,但对蚊虫来说却是极大的吸引。
如此一来,这驱蚊盏,便成了招蚊盏。
周顺心思灵动,瞬间领会了祝明月的意思:“小主的意思是,要把它送去给方官女子?”
“这掖庭闷热潮湿,蚊虫肆虐。本宫心疼方官女子在那儿受苦,便命人送了这灯笼过去,想着帮她驱赶蚊虫,何错之有啊?”
祝明月眉眼弯弯,笑得温柔无害。
不过是些许蚊虫而已,却能让她在掖庭的夜里苦不堪言。实在是软刀子割肉,有苦说不出。
方潋晴昔日对自己所施加的恶意,自己都要一一还回去。
虽然她手段顽劣不堪,两次都未曾得手,可自己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会任她白白欺负。
周顺心神领会,当即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被改装过的“驱蚊盏”,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掖庭匆匆赶去。
......
方潋晴刚入睡不久,便又被打断了美梦。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瞥了周顺一眼,满心的不悦。并不把他当一回事,只随便挥挥手让他把驱蚊盏放下。
周顺将驱蚊盏轻轻地放在桌角,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那盏驱蚊盏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夜香花的味道,镇静安神,少见地让她做了个美梦。
那甜腻的香气混着潮气,直往人鼻腔里钻。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破被子,嘟囔一句,继续打盹。
起初,只是有寥寥几只蚊虫在灯盏周围嗡嗡盘旋,发出细微的声响。可在这寂静的夜里,细微的声音也无端地被放大,惹得人心里有些烦躁。
方潋晴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夏夜里寻常的蚊虫,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可就在这时,后颈传来一阵痛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
她烦躁地一巴掌拍过去,只觉掌心一片粘腻,借着烛火抬手一看,手心里沾满了褐红色的污血。
怎么回事?
蚊虫顺着窗户狭小的缝隙疯狂涌入,黑暗中的嗡鸣声陡然变得更密了!
她猛地坐起身,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空气中满是密密麻麻的蚊虫,在驱蚊盏的周围疯狂盘旋,仿佛是被那盏灯所吸引,越聚越多,远远看去,像团浓稠的黑云,沉甸甸地压下来。
“该死!”方潋晴忍不住怒骂一声。
慌乱之中,她想也没多想,抄起一旁的食盒砸向蚊群。“哗啦”一声,甜腻的糕点碎屑洒落在地面上,反而却惊起更多的蚊虫。它们像是发了疯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不过片刻工夫,方潋晴就感觉脸上、手上、身上一阵又一阵的瘙痒和疼痛,仿佛是一根根细针进去。虽不至于疼痛,可远远比疼痛还难以让人忍受。
她低头一看,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肿包块,只能伸出手用力抓挠。很快,红疙瘩便被挠得渗出血来,一道道血痕盘旋在白皙的肌肤上,整个胳膊都血淋淋的。
可那些蚊虫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依旧不肯罢休,在驱蚊盏边越聚越多,朝着她发起攻击。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是驱蚊盏,一定是驱蚊盏有问题!
好你个祝明月,跟我玩阴的?
方潋晴咬牙切齿,再也忍无可忍。
伴着一声清脆的巨响,驱蚊盏应声落地,摔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