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跳下去?”
冯千千挠了挠头笑的没心没肺:“我也不知道,脑子一热就这么做了。”
窗外樱花扑在玻璃上,光斑在她侧脸游移成星子。他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少女认真说话时,眉峰扬起的弧度比校刊插画还生动,连耳尖泛起的淡红,都像谁在雪地里偷泼了抹水彩。
“千千,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好吗?”
“当然了,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对了,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事情,你就说是学习压力大,这个理由放在学生身上最合理。我不想他们议论你,知道吗?”
少女炙热的目光直击余书杰那颗脆弱敏感的心脏,从此刻开始他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
冯千千的存在,于余书杰而言,恰似数九寒冬里破云而出的暖阳。
他记得那日教室窗未关,寒风如利刃割过他瑟缩的肩头。她抱着作业本推门而入,羽绒服毛领上的雪粒簌簌坠落,发梢却凝着股暖融的气息。
"要冻僵啦!"
她跺着脚抖落雪花,瞥见他攥着保温杯的手,眼尾立刻弯成浸了蜜的月牙:"给你带了便利店的关东煮,萝卜炖得酥软呢。"
陶瓷勺子塞进他掌心时,指尖轻轻擦过他冻红的虎口,像火柴擦过磷面,刹那的温热却在他心底烫出一片燎原星火。
她的马尾辫扫过膝盖,发圈上的小绒球随着动作轻晃,恍若雪地里跃动的火苗。
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发顶织就一片金色的雾。
她转头时,睫毛上的光斑碎成星子,唇角梨涡盛着不落的春阳,连耳尖泛起的淡红,都像初融的溪水中漂着的桃花瓣。
余书杰忍不住紧紧抱住冯千千,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冯千千愣住了,以为他还在难过,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的,有我在,想哭就哭吧。”
许林凡一回到家就把书包摔在沙发上,差点砸到坐在上面的林晓。
“你又怎么了?不是去学校找千千,怎么?没看见她?”
许林凡满脑子都是余书杰那副嘚瑟的样子,突然他表情严肃:“我要和千千表白。”
林晓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什么?你要和千千告白?”
“对,我不能再等了,她太迟钝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喜欢她。”
“不行!”
“为什么?”
“千千快要中考了,现在对于她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她的前途重要。”
林晓不想冯千千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后悔,如果她当初没有叛逆的逃课去酒吧,就不会遇见桑一宸,更不会害死他。
“但是……”
“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对方能变得越来越好。而不是在一味地索取和付出后,告诉对方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林晓的话让许林凡当头棒喝,他恍然大悟自己不应该看见冯千千和余书杰有亲密接触后就对她摆脸色。
冯千千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她。而自己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喜欢,这样模棱两可的关系可能也让她不知所措。
许林凡害怕靠近一步又太快,但往后退一步却又舍不得。喜欢一个人果然会让人渐渐失去自我,变成一个敏感多疑的胆小鬼。
余书杰跳楼的事情在学校里面只是一个小插曲,时间是最好的熨斗,可以抚平一切。慢慢地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
咖啡厅里余婉芸身着一身红色吊带裙,长发微卷散落在肩膀上,脚踩高跟鞋,整个人容光焕发。
沈恒苏眼睛都看呆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余婉芸这么打扮自己了。
“这是离婚协议书,字我已经签好了。”
余婉芸云淡风轻地把离婚协议书递到沈恒苏面前。
“……还没有半个月。”
沈恒苏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没想到余婉芸竟然会真的和他离婚。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自由吗?我成全你,但有一点,小杰跟我,没得商量。”余婉芸跷着二郎腿,夹了三块方糖放进咖啡里。
“你不是不喜欢喝加了糖的咖啡吗?”
“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就像我以前喜欢的,现在也不喜欢了。人都是会变的,你忘了,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余婉芸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余书杰怀里捧着最鲜艳的玫瑰花站在门口,看见余婉芸出来后连忙走上前把花递给她。
“恭喜余婉芸女士重获新生。”
“谢谢,余书杰小朋友。”
余婉芸温婉一笑,此刻的她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余婉芸女士,过去的你是别人的女儿,妻子和母亲。但从此刻开始,我希望你只是余婉芸。我希望你在爱别人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
余婉芸眼睛慢慢模糊,她以为自己的后半生会在那段如泥潭一样的婚姻里度过。
但却没想到最后拉她上岸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会是余书杰告诉她爱人先爱己这个道理。
余婉芸很庆幸余书杰没有受他们失败婚姻的影响,变得一个心里扭曲的人。
“小杰,对不起,妈妈替过去的自己和你道歉。不该把对沈恒苏的怨恨强加在你身上,你又何其无辜。”
余书杰笑着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我从来都不怪您,我们回家吧。”
“好。”
余书杰挽着余婉芸的胳膊,两个人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余婉芸离开后,沈恒苏的眼睛就一直落在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
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和余婉婷会走到离婚这一步,明明当年的他们是那么地相爱。
沈恒苏看着左手无名指上面因为戴了二十多年戒指而留下的痕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他是爱余婉芸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直到现在。
但比起在一起相爱会让彼此痛苦,他更希望分开会让余婉芸能活得自由活成自己。
逼着自己放弃最爱的人,对于沈恒苏来说是一种撕裂般的痛,仿佛灵魂的某一部分被强行剥离。
他清醒地知道继续下去只会加深伤害,像徒手握住一把刀刃,握得越紧伤口越深。
沈佳汶走进来坐在沈恒苏身边:“小叔叔,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呢?告诉她,你一直都非常非常爱她,你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那样对她。”
“不行,她会难过的。”
沈恒苏满脑子不断回放过去那些和余婉芸一起的甜蜜片段,放弃最爱的人,就像把一本写满未来的书亲手合上,却不再好奇结局。
他知道有些故事必须停在某一章,不是因为情节不够动人,而是作者已经无法继续真诚地书写。
这种清醒的放弃,终将在时间中显露出残酷而慈悲的智慧。这不是爱的能力在终结,而是让人终于学会了在沙漠中识别绿洲的幻觉。
沈佳汶其实是沈恒苏大哥的女儿,而他从来没有出轨过更没有女儿。
这些年沈家一直逼着沈恒苏想办法把余家的财产转移,但他不想也不能再伤害余婉芸了。
沈恒苏只能选择这种残酷的方式推开余婉芸,让沈家以为他们的夫妻关系破裂。
余家的资金也被余婉芸牢牢掌握在手中,沈恒苏一直按照沈家的威胁要和余婉芸离婚瓜分余家财产。
沈恒苏以为余婉芸不会同意,因为她说过要和自己耗到底。现在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离婚。
那天余婉芸盛装打扮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也是和沈恒苏告别。
虽然签了离婚协议书,但沈恒苏却找各种理由迟迟没有和余婉芸去民政局办最后的手续。
直到他拿到医院检查报告的时候,才和余婉芸去民政局办了最后的手续。他选择净身出户,余书杰和财产都归余婉芸。
沈恒苏这个举动,让沈家直接把他从族谱里除名。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电流嗡鸣,沈恒苏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咖啡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轻响,第三支冷掉的美式在晨光中凝着水珠。
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报表数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瘦的阴影,像给情绪焊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铁网。
窗外的梧桐叶掠过百叶窗缝隙,在他发梢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却始终没能照亮他紧抿的嘴角那抹弧度像被冻在隆冬的湖面,连叹息都凝结成了键盘缝隙里的积灰。
他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好来逃避余婉芸和他已经离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