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风在耳边尖啸，余书杰收紧的胳膊硌得冯千千锁骨生疼，她闭着眼嗅到他领口混着铁锈的体温。
突然撞进柔软的橙红色气囊时，反弹的冲击力将两人颠得离地半尺，冯千千睫毛上的泪珠甩进他颈窝，听见救援队员惊呼着跑来的脚步声。
气囊表面的纹路蹭过掌心，带着阳光晒暖的温度，远处天台边缘晃动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而他仍将她护在怀里，胸腔震动的频率渐渐与她狂跳的心脏重合。
冯千千双手死死抓住余书杰的胳膊，有恐高症的她眼睛一直不敢睁开。
直到周围传来人群讨论的声音，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余书杰没有摔成肉泥而是安全坠落在安全气囊上面。
“太好了！我们没有死！！”
冯千千虽然惊魂未定，但死里逃生还是让她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余书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义无反顾和自己一起坠楼的女孩。
“是啊，我们没有死。”
冯千千看见余书杰后毫不犹豫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的力气不大但还是在余书杰白皙的皮肤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冯千千扇完余书杰后又紧紧抱住他，声音颤抖一直在哭：“你……你吓死我了……我……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冯千千的一巴掌彻底扇醒了余书杰，他紧紧抱住冯千千嘴角微微上扬。
冯千千被李乐格和陈鹿茜从安全气囊上扶下来的时候，双腿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余书杰从安全气囊上下来后，就看见头发凌乱，泪眼模糊的余婉芸站在人群中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余书杰慢慢走过去，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妈……”
余婉芸紧紧抱住他，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她从春华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杰，拥有你，我从来都不后悔。”
当余婉芸亲眼看见余书杰从天台上坠落时，她突然明白比起和沈恒苏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余书杰对于她来说要更加重要。
“千千，你也太勇了吧！竟然敢抱着余书杰一起跳楼！”陈鹿茜第一次对冯千千刮目相看。
李乐格撞了一下陈鹿茜的胳膊：“老陈，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我当时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了。我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如果消防员的安全气囊没有打开，我们可能……”
冯千千是泪失禁体质，情绪一激动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下来。
陈鹿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你们这不是好好的。对了，余书杰为什么要跳楼？”
“我也不知道。”冯千千摇头，目光瞥见母子相拥的余婉芸和余书杰。
冯千千刚被李乐格和陈鹿茜扶到医务室，许林凡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许林凡？你怎么在这儿？高中放假了？”陈鹿茜看见许林凡，一连三个问号。
李乐格连忙捂住她的嘴然后拉着她离开医务室，给冯千千和许林凡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冯千千脚踝上有一处擦伤，而医务老师刚好外出。
许林凡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但更没有开心。他拿起架子上干净的纱布轻轻按压伤口。
然后用生理盐水冲走她伤口表面上的灰，又用碘伏轻柔擦拭周围皮肤。
冯千千就那样看着为自己擦拭伤口的许林凡，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那么轻。
“这几天记得检查伤口，如果敷料沾湿或者污染了要及时更换，愈合前尽量不要沾水。”许林凡像医务室老师一样嘱咐她。
冯千千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心翼翼：“你心情不好？”
“……很明显？”
“挺明显的。”
许林凡给冯千千处理完伤口后，就起身坐在她对面的病床上，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
“刚才怕吗？”
“什么？”
“从六楼跳下来，不怕吗？”
冯千千低头手指卷着衣角：“当然怕了。”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跳下去？”
“因为……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是像家人一样的好朋友。”
许林凡听见这话时，心里咯噔一下，眼眶微红：“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算……朋友？”冯千千试探性地说出，眼睛还不忘观察许林凡的表情变化。
许林凡听见这个答案后低头冷笑一声：“他对你来说就是家人，而我对于你来说就只算是个普通朋友？”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许林凡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冯千千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奇怪。
许林凡冷着脸背上书包走出医务室，然后没一会儿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原本装在书包里面的一盒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放在冯千千的手上：“这是你最最最普通的朋友许林凡特意给你买的巧克力。”
许林凡特意强调加重了那三个最还有普通朋友那几个字，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千千指尖轻轻摩挲着巧克力精致的包装纸，金箔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拆开时"嘶啦"一声轻响，她鼻尖先裹进可可的醇香，目光落在巧克力上深棕的棱面刻着细碎纹路，像许林凡笑起来时眼角的褶。
她指尖捏起一块，牙齿咬破脆壳的瞬间，融化的甘苦在舌尖漫开，嘴角便漫出个甜腻的弧度。
眼睛弯成月牙，连耳尖都染上了蜜色，仿佛整个人都浸在温软的焦糖里，只剩指尖残留的一点巧克力碎屑，还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劫后余生吃一口喜欢的人送的巧克力，这对于此刻的冯千千来说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许林凡刚走出医务室就看见一直站在门口的余书杰，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学长在说什么。”
余书杰抬脚要走进去，却被许林凡死死抓住胳膊。
“别得意得太早，未来还很长，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许林凡用力甩开余书杰的胳膊，扬长而去。
冯千千只吃了一颗巧克力，然后小心翼翼把剩下的巧克力藏进书包的夹层里，她把巧克力纸折成爱心夹进了语文课本里。
冯千千从来都不想和许林凡成为朋友，她做梦都想以女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但她还是说了违心的话，因为有些关系越想要拥有就越害怕失去。
她很珍惜许林凡现在把自己当作妹妹来对待，珍惜他送给自己的每一个东西，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刻时光。
每次冯千千和李乐格谈起这些的时候，李乐格都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到这种程度，有些太偶像剧有些太假。
但冯千千只是笑笑，因为在遇见许林凡之前，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爱情要死要活。
直到她喜欢上许林凡后，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冯千千曾经在一本书上面看见过一句话，书上面说人的一生中一定会遇见那个爱到极致的人，爱到失去自我，爱到一生都无法释怀。
“千千，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余书杰手里拎着余婉芸特意去买的补品。
“没事，就是小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
余书杰把补品放在桌子上：“这些是我妈妈让我必须带给你的，她让我谢谢你。”
“谢我？谢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相反……我……我应该跟你道歉，我不该打你，对不起。”冯千千低着头一脸愧疚。
余书杰笑了笑：“千千，我不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就真的死了，从精神到身体完全地死亡。”
“书杰……你……”
冯千千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敢问。最后还是余书杰主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婚姻无论好与坏，都不是你的错。这是大人们的选择，与孩子无关。”
冯千千轻轻拍了拍余书杰的肩膀安慰，像个知心的大姐姐一样，明明她比余书杰还要小两个月。
医务室的白炽灯在冯千千发顶洇开柔和光晕，他闻到她发梢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比碘伏气味更清冽。
她仰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嘴角梨涡盛着不落的笑，像春日溪面未融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