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些作用，君无忧又叫两只小鬼跟着笛音一起哼唱。
“月儿明，风儿静，蝉儿在弹琴……”
“吱呀，吱呀，琴声多动听……”
有凤和有枫哽咽地唱着。
笛音裹挟着童音，冲破分割阴阳的界限，一声声，一句句，传到谢茗香的心里。
慢慢地，她也跟着唱起来。
“月儿明，风儿静，蝉儿……在弹琴……”
“吱呀，吱呀，琴声……多动听……”
她双手打着节拍，脸上一片柔情，恍惚梦回到当初哄逗一双儿女的场景。
“月儿明，风儿静，蝉儿在弹琴……”
“吱呀，吱呀，琴声多动听……”
……
不知吹奏了多久，不知吟唱了多少遍，慢慢的，慢慢的，谢茗香眼里有了一丝清明。
她茫然地举目四望，面前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立时又陷入慌乱。
“你们……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要做什么……”
秦钦停奏，书柳上前安抚，“夫人不必惊慌，我们皆是为超度夫人一双麟儿有凤和有枫的鬼魂而来。”
“……鬼魂……凤儿……枫儿……到底什么意思？凤儿和枫儿在哪里？”谢茗香还没有完全恢复，脑子里混乱不堪，压抑许久的记忆想要冲破牢笼一涌而出，却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拦住，耳中尖锐的爆鸣让她头痛欲裂，根本无法思考。
“他们已经死了。”
听到死，谢茗香拧紧了眉头，“你胡说什么。”
下一刻，她的眼里弥漫出痛苦之色，“死了……他们死了……”
像是受到重击，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胸脯上下起伏，呼吸急促，她用力抱住头，痴乱喊道，“是他们，那对狗男女杀了我的孩子……”
秦钦道，“你都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谢茗香癫狂大笑，“薛常山，杜月姬，我要你们为我的孩子偿命……”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她抬手抹去，神情决绝，忽然间又转头殷切询问。
“你刚才说，要为凤儿和枫儿超度，是什么意思？”
书柳便把有凤和有枫死后无法入轮回，在人间飘荡一年有余的事做了简单的陈述，至于小鬼无意伤人性命一事，他则选择性地略过不提。
“你是说，凤儿和枫儿他们，就在我面前？”
谢茗香伸手摸寻，什么也没有摸到，她蹲下身，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哀哀唤道，“凤儿，枫儿……你们在哪……快到娘这里来……让娘抱抱你们……”
有凤和有枫挤到谢茗香怀里，伸手用力地抱住她。风轻轻掠过，吹动谢茗香的衣袖。似有所感，谢茗香收紧了手臂，将自己紧紧环抱起来，嘴中又哼唱起那首童谣。
其余人见状，只觉鼻尖泛酸，心尖泛疼。
没有人去打扰她，她就那么抱着自己的孩子，抱了很久很久。
等谢茗香睡着，有凤才从她的怀中爬起来。
“大哥哥，我跟弟弟，还不想投胎怎么办？”
秦钦脑子里突突地跳，他蹲下身，轻抚两只小鬼的脑袋，表情严肃道，“你们留在人间越久，你们的命格也就越坏，对人界的影响也越大。届时，罪恶难除，业果难消，恐怕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那好吧……那，让阿娘陪我们最后一天……”
白日过去，夜虫轻鸣，林间，秦钦、书柳、君无忧、甘棠甘瑶等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皆是静默无语。
不时有女人温柔悦耳的笑声响起，听得火堆上的焰火心头也欢喜，忍不住往上蹿了又蹿。
谢茗香和有凤有枫玩着曾经最爱的手影游戏，她的手很巧，一会儿变作小兔子，一会儿变成小狗，一会儿又成了凶猛的老鹰……
火光照耀下，她那惨白的肌肤上终于多了些温暖的血色，秀丽端庄的面庞上充满着身为母亲的深情，使她看起来格外动人。
一旁法事所需的经文法坛皆已备好，只待子时一过，便能为两只小鬼超度送魂。
有凤和有枫恋恋不舍地看着谢茗香，阿娘的脸那样好看，怎么也看不够，阿娘的声音那么好听，怎么也听不够，要是……要是他们没有死……
要是他们没有死……
鬼童心中浮出异样的感觉。
月隐，雾起，时辰到。秦钦抚摸着两只小鬼圆圆的脑袋，轻声道，“该离开了。”
有凤站起身，有枫也起身，抱住姐姐的腰。
“大哥哥，你帮我带句话给阿娘。”
“什么话？”
“下一世，请她还当我们的娘。”
秦钦一字不差地转述给谢茗香，“有凤说，下一世，请你还当他们的娘。”
谢茗香望着面前的空气，含泪重重点头，“好，你们也还当阿娘的孩子。”
“我们很喜欢阿娘。”
“他们很喜欢你。”
“阿娘也很喜欢你们。”
“娘，再见了。大哥哥，再见了。”有凤挨次抱了一下谢茗香，秦钦，书柳和君无忧，有枫也跟着抱了一遍。
秦钦说，“再见。”
谢茗香掩面痛哭，“凤儿，枫儿，再见……”
两只小鬼慢慢走到法坛前，闭上了双眼。
秦钦口诵引魂经，手持送魂篆，起舞施法，欲将亡魂送归冥府轮回道超生转世。
一刻钟后，经文符篆被火灼烧，化灰飘散。秦钦睁眼，面前一群人正神色不一地注视着他。
甘棠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成了吗？”
君无忧抱胸，笑意盈盈地看着秦钦脸上的表情，半晌，方慢慢悠悠道，“成了，甘瑶和那块木头的事，就快成了。”
秦钦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心中微愣，接着迈步走过去，探出手摸了摸。
阴冷的，冰凉的，幽怨的气息萦绕指间，有凤和有枫两只小鬼，竟然还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秦钦沉思，秦钦怀疑，秦钦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他微眯双眼，长长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