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秦钦和书柳等一行人正为两只小鬼提出来的请求犯难。
“大哥哥,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帮阿娘梳梳头发,换换衣裳?”有凤合掌挨着鼻尖,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眼睛,从秦钦到凌云宗弟子,一一求了个遍。
在书柳的帮助下,凌云宗众弟子第一次见到鬼是什么模样。并非想象中的那样阴森骇人,而是粉粉嫩嫩和寻常孩子一样肉嘟嘟胖乎乎,哭和笑都让人心生怜爱。
众人很难拒绝乖巧可爱的有凤,可是这样的要求又实在是太为难他们这一群男子汉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恪守礼节的仙门修士,根本不可能做出给女子束发和更换衣物这种有损彼此名节的事。
可看着有凤那双失落万分的眼睛,又实在不忍心。凌云宗弟子围成一圈,决定用猜拳的方式选出堪承大任的人。
书柳伫立在原地,用澄净认真的眼神和秦钦交流。
“秦公子,你非宗门修士,没有那么多规矩。要不,就请你委屈一下,为夫人整顿仪容,如何?”
秦钦淡笑着用眼神回他,“修行修心,当不自困于小节之上。只要心正,行为偶或出格,也无伤大雅。”
书柳一愣,思量后觉得秦钦说得在理,便挣脱心中束缚,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些男子常服,准备亲自为谢茗香换上。
“哟,自诩正人君子的凌云宗大弟子文书柳,怎么做起趁人之危的勾当来了?”
君无忧戏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书柳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过去,在看到君无忧身后跟着的紫衣女子时,神情一振,连忙起身,略过君无忧和紫衣人道,“这位姑娘,可否请你帮个忙?”
待书柳说明情况后,紫衣姑娘不假思索爽朗应下。
书柳这才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
很快,紫衣姑娘为谢茗香梳了个端庄的发髻,换上了一身和她一样气质华丽的异族服饰。
两只小鬼看着阿娘的干净模样,眼里的光彩更亮了。一人握住一只谢茗香的手,蹲守在她的身边,耐心地等着阿娘醒来。
书柳颔首谢道,“多谢姑娘。”
“你别姑娘姑娘地叫了,听着好不自在。我姓甘,单名一个瑶字,你叫我甘瑶就好了。”
书柳笑道,“甘瑶姑娘。”
甘瑶咯咯笑道,“甘瑶,叫我甘瑶。”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如清泉流响,娓娓动听,流入书柳心间,让他不自觉微红了脸,呆呆地还是喊,“甘瑶姑娘。”
见此情状,秦钦心中暗笑,怕是不久后,凌云宗便要陨落一名天才弟子了。
这边甘棠还在和君无忧嬉皮笑脸地斗嘴,察觉到秦钦探过来的目光,他侧过头,灿烂笑道,“秦公子,你看,我说我们有缘吧。”
秦钦一笑,“确实。”
甘棠也听说了临安城城主府追捕秦钦等人的事,便好奇地问,“我看你们并不像是那种坏心肠的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钦便向甘棠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甘棠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城主心狠手辣,害死了自己的……”怕两只小鬼听到,甘棠压低了声音,“……亲生孩子?”
秦钦道,“确实如此。”
甘棠张着嘴巴不敢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父亲。”
秦钦不说话,君无忧斜睨甘棠一眼,心头的那股怨气始终下不去。
“看妆扮,你们也不像是临安本地人。说吧,哪里来的,一直跟着我们,有何目的?”狐狸下巴微扬,语气间充满敌意。
甘棠微微睁大眼睛,“什么叫一直跟着你们?我们只是恰好出来猎捕红狐,又恰好碰上你们而已。”
君无忧眯眼咬牙,红瞳泛起点点火花,“你们非要捕那红狐做什么?”
甘棠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危险,笑道,“母亲喜欢红狐皮毛做的裘衣,下月二十便是我母亲的生辰,我和妹妹想抓几只来做件裘衣送给母亲当贺礼。不过,我们所在的斯兰国并没有红狐这种罕见的品种。听闻重渊国的红狐数量可观,我们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君无忧听得心火骤起,狐狸拳紧了又紧,如果不是秦钦和凌云宗弟子在场,他一定会忍不住当场把这两个该死的斯兰国人族撕成碎片,再把他们剁成肉酱喂给狐子狐孙。
秦钦好笑地看着两人,甘棠反复在君无忧逆鳞上跳舞,也不怪他如此生气。为了降一降狐狸眼中那滔天的怒火,他从功德囊中取出一件白色貂毛大氅递给甘棠,“甘公子,既然有缘,这件氅衣,我便送与你作令堂生辰礼。”
氅衣的颜色质地皆是上上乘,比起狐裘那是绰绰有余。
甘棠大喜过望,想收下又不大好意思,“这……太贵重了吧……要不你开个价,就当我从你这里买……”
秦钦硬塞到他手中,“不必,只望公子以后,不要再打狐狸的主意。”
甘棠点头承应,“没问题没问题。”
不想占了人便宜,他从怀里摸出两袋金珠,也硬塞进秦钦手中,“既然如此,也请秦兄收下这微不足道的谢礼。”
秦钦还欲推辞,君无忧却抢在他前面对着甘棠讨价还价了起来,“我看这衣服,怎么也不止两袋金珠的价值,怎么着,也得五袋……”
话还没完,甘棠双手飞速再奉上五袋金珠。
君无忧终于住了嘴,看向甘棠的眼里也少了几分火气。眉开眼笑地收下五袋金珠,还顺手拿走了秦钦手中的两袋,喜滋滋将它们全部收进自己的纳空戒中。
就在这时,有凤欣喜的声音传来,“大哥哥,阿娘醒了!”
秦钦和君无忧忙撇下甘棠,走了过去。
只见谢茗香缓缓睁开一双漂亮的杏眼,半坐起身体,而后便没了动静,只是傻愣地望着面前的一群人。
有凤和有枫唤她阿娘,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是傻傻的。片刻后,又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不要!不要带走他们!”接着眼里泪如泉涌,望着某处虚空的地方,发出心碎的呢喃,“凤儿呢?”“枫儿……我的枫儿……”
有凤哭着问秦钦,“大哥哥,阿娘这是怎么了?”
秦钦道,“她失去了你们,所以疯了。”
“那你能不能将阿娘的疯病治好?求求你了?”有凤哽咽着说。
秦钦看一眼他们,本该尽享天伦之乐的母子三人,却疯的疯,死的死。
心中叹息一声,朝有凤安抚笑道,“我试试吧。”
若谢茗香不能恢复正常,两只小鬼便不能安心上路。秦钦按了按泛疼的太阳穴,这功德,还真是难修啊。
甘棠和甘瑶只看到秦钦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于是问君无忧,“他这是干嘛?”
君无忧勾唇笑道,“跟那女人一样,失心疯了。”
秦钦和书柳便开始商讨如何使谢茗香神志恢复正常。
书柳道,“夫人因为痛失爱子,不堪刺激,所以才神志癫狂。若是能让夫人亲眼见到有凤和有枫,或许有用。”
秦钦道,“她疯成这样,开不了天眼。”
书柳迟疑道,“……若是能听到声音呢?”
秦钦道,“能闻鬼音者,一种是被鬼息锁定,命不久矣之人,一种是未经尘事染指,心思纯净的孩童。她两者皆非,如何听声?”
书柳哑然,沉默不语。
君无忧轻笑一声,道,“她只是听不见两只小鬼的声音,又不是听不见你我的声音。听你们方才所说,是想让两只小鬼再度刺激她,进而使她恢复心智。可此法不通,不如退而求其次,用其他熟悉的事物刺激,或许也能行。”
书柳问道,“这是何意?”
秦钦倒是跟君无忧很有默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见他手中幻化出一只龙纹玉笛,横放于唇边,随着十指轻动,深邃婉转的笛音自然流泻而出,如松林清风,穿透人心。
疯了的女人听见熟悉的旋律,顿时安静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秦钦,似乎很是疑惑面前的人怎么会吹奏她编写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