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还挂着一抹桔粉色的余光,晚风里混着青草和柏油的味道,吹在皮肤上带点刚好合适的温度。
贺易凡把车开到排练厅门口,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驶边上,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偏头望向台阶上那个瘦高的身影。
季修白背着包慢慢走下来,脚步不快,像是思绪还落在剧场的节拍里。
“累不累?”贺易凡轻声问。
“……嗯,”,季修白没有多说,垂眼应了一声。
贺易凡也不追问,伸手接过他肩上的书包放进后座,然后替他拉开安全带位置,语气轻松:“上车吧,家属接送不谢。”
车门关上后,车厢里只剩下空调风声。
等红灯的时候,贺易凡一边打方向一边顺口问:“饿了没?晚上想吃什么?”
季修白靠在座椅上,低头看着窗外没什么风景的街景,几秒后才开口:“……都行。”
他声音淡淡的,但手指紧紧地攥住了安全带——他想把那张演出票送给贺易凡。
贺易凡当时和小罗吹“小白肯定会给我留票的”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他本人也没指望着季修白会想着他……但是季修白真的从老师那里要了一张内部票。
几乎在外套口袋里把那张票的一角捏出褶子,季修白的指尖从兜里探进去,又缩回来,拿出来又塞回去,反反复复,像在准备递情书的小学生。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想吃什么,”贺易凡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我给你做那个煎饺面汤吧,早上忘记解冻虾仁了,只能用鸡蛋。”
季修白没作声,但耳尖轻轻动了一下。
贺易凡见他不说话,也没追着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天表现怎么样?有人找你麻烦吗?”
“……没,”季修白望着窗外,语调却轻得有点僵。
“那就好,”,贺易凡偏头看一眼副驾驶那张冷淡的小脸,一想到这就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个小人就感觉非常神奇,所以今天额外地想和他搭话,终于被嫌弃了。
季修白侧过头来,睨了他一眼:“你好烦啊。”
贺易凡哀叹:“你可还在我的车上,哪怕对司机也要客气一点啊。”
季修白纠结了一路没敢把票拿给季修白,他没有反思是自己性格的原因,直接闹起了别扭。
与此同时,楼上贺易凡的房间里,他正在鬼鬼祟祟地给灯牌设计画图。
这是小罗出的主意:“你拿个灯牌,他演出完了第一眼看见你,肯定感动得不得了。别说是他,我要是跳了一晚上舞,一抬头看见有人举着‘我家小白天下第一’那种牌子,我直接跳下台嫁了……咳咳,娶了。”
贺易凡虽然嘴上说着“幼不幼稚”,但心里却想试试看。为了效果不俗,他还被迫听小罗给他讲了半小时“什么字体看着更有冲击力”、“灯泡和荧光贴不能混用,会土”、“灯光要柔一点,这样显脸小”……还有一个小罗说的秘密的黑科技。
听得他头顶发麻,不过感觉的确有一试的价值。
做灯牌本来就没经验,他这边设计好了之后还要联系厂家去定做,然而季修白闹得他静不下心来:画到关键时候,房门砰地被砸了一下,吓得贺易凡手一抖,给“白”字画上了第二条腿。他有点烦躁,放下笔,打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句:“稍微安静点。”
然后在重重的一声“咚——”之后就真的安静了下来。
贺易凡很高兴,对于惹怒季修白这件事,他已经有了一点免疫力,因为季修白是惹也会别扭,哄着也会发脾气,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完全摸不着规律,所以自己这边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设计灯牌总体和在“春风十里音乐餐厅”设计推荐海报差不多,虽然是第一次上手,不过贺易凡做了两个小时左右也就差不多完工了。给厂家打电话过去,额外吩咐了材料的选择,贺易凡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叹出一口气。
他想象着那天演出结束,灯光熄灭,全场起立鼓掌,他举着灯牌在人群中一闪一闪。季修白看到他,先是呆住一秒,然后眼睛慢慢亮起来,脸颊泛起薄红——那画面……啧,简直是他走向美好生活的开端。
贺易凡想起了系统所说的“季修白爱上自己后,自己的美好生活”,陷入了醺醺然状态。
从豪车、美食、金色沙滩,一路想回贺家别墅这一亩三分地,贺易凡眼皮一跳。
——等等,是不是有点安静过头了?
让他安静一点,小白还真的一点声音都不出了?
贺易凡皱着眉站起来,腿坐麻了,蹭着墙走出去找人:小白别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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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修白神色困顿地在小路上走走停停。天色开始暗了,暮色从地平线那头慢慢晕染开来,像一块湿了墨的宣纸。四周没什么人烟,只有稀疏几棵白桦树沿着野路站成两排,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像什么人在低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