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沈恩就后悔了,他一时冲动拨了号,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问:兄弟你为啥亲我?
虽然这是他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但毕竟对方是自己从此玩到大的朋友,他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话在心头口难开,最后只有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嗨呀,几天没见了,最近忙吗?”
有点客气过头,又欲盖弥彰的一句话。
沈恩行走社交场合多年,第一次感觉那么词穷,虽然很有勇气地迈出了打电话的第一步,但立刻栽在了第二步。
“这两天是挺多事情的,”纪承柯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有点哑,但语气给人的感觉和平常无异,“不过也还算处理得过来。”
“要注意休息啊老兄。”
“嗯。”
对话戛然而止,沈恩心里低呼一声不妙,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诶我说……”
“沈恩……”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又默契地同时开口,未说出的话撞在一起,映照着两人的惊慌失措。
沈恩先反应过来:“你先说。”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沈恩抿紧了嘴唇,有点紧张。
“那个……沈恩……”
“在。”沈恩条件反射地接话,莫名有种上课被点名的不安。
“前几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应该吓到你了吧。”
沈恩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先提。
对方语气诚恳,又有些平静,仿佛胡思乱想的只有沈恩一个,让他莫名有点恼。
“那肯定啊,蠢货。”沈恩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话语间竟带了点娇嗔意味。
话都不会说了,真的是……
沈恩无奈扶额,边祈祷对方没有误解出别的意思,边马不停蹄地继续往下说:“大晚上的真的吓死个人,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呢,还早安晚安。”
纪承柯听着沈恩的控诉,被迫重新回忆一边自己做过的事,仿佛脱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想挂电话的心都有了。
“可能是我这几天有点累了,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那天不该喝酒的……都是我的错……抱歉。”纪承柯说话有点磕巴,似乎是在反复斟酌用词。
这种氛围在他们俩之间很少有,沈恩浑身不自在,赶紧给了台阶:“知道了,也不怪你——以后注意点。”
没那个意思就好。
话虽如此,沈恩还是想起了那天晚上背光下纪承柯清醒的眼眸,他不像是喝醉了,但是确实不太像他,准确的说,是不太像现在的他。
他们俩在彼此人生的每一步都有交集,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一两年前的纪承柯。
当然这只是沈恩那一瞬间没来由的直觉,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扯淡,人和自己一两年前能有什么大差别?
说明白后两人气氛缓和了不少,沈恩忍不住打趣道:“你一声不吭跑了,还以为你占了兄弟便宜就畏罪潜逃了呢,害得我心惊胆战,以为自己成了什么负心汉嘞。”
“什么畏罪潜逃,混蛋,”纪承柯笑了出来,声音还是有点闷闷的,“我给你打过两个电话,但是你都没接。”
“啊?有吗?”沈恩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果然有两个纪承柯的未接来电。
他最近老泡在喧闹的地方,还几乎24小时被熟人陌生人电话轰炸,错过几个也是常有的事情。
“啊还真有,不好意思啊。”
“我早想跟你说了,但是最近一直太忙找不到时间去见你。”
“我最近也忙,你想见还排不上档期呢。”沈恩语调上扬,带了点调笑意味。
纪承柯那边冷笑了两声:“不愧是‘酒场老手’。”
“狗东西少埋汰我。”
“没有,夸你呢。”
沈恩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而问从刚才就很在意的事:“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鼻音?感冒了?”
“好像是在陆家泳池里泡的,这两天一直这样。”
“吃点药吧,或者去医院看看,别死撑着。”
“嗯。”
感觉两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沈恩放松下来,半倚靠在阳台扶手上,目光飘到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大楼。
“我周一十点的航班,来不来机场送我。”
“那天我已经有安排了。”
“行吧大忙人,”沈恩也就随口一提,倒也没惦记着他来,“下个月挪威见啊。”
“嗯,”纪承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晚安。”
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明明隔着屏幕,却像是嘴贴着耳朵讲的,沈恩直感觉耳朵有些酥麻,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点。
“晚什么安啊,这才几点?你是刚退休的大叔吗?”
纪承柯难得没回嘴,只轻笑了几声。
“行了,晚安晚安,别把自己熬死了,拜~”
沈恩声音随着挂机声消失,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映出纪承柯半边脸,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铺出一条光亮的羊肠小道,在黑暗的房间里仿佛引导着人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