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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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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之所以是陆佑丰,因为棠惊雨与他见过两三回,较为熟悉。

之后是柳世宗,再然后是姜子良,最后才是排场最大、地位最高的三皇子赵英祯。

玉京郊外,抚月山庄。

是日天朗气清。

赵英祯已经娶了正妃。

王妃事先了解棠惊雨喜欢插花,邀她与侧妃、良娣三人,到山野之中寻花剪枝,稍后回到露台处插瓶。

此地辽阔广袤,若不是能隐约瞧见堆砌的围墙,与秋衡山一般无异。

棠惊雨的心情还算畅快,眉眼唇角处都挂着浅淡的笑意。

她插瓶向来讲究一个山野逸趣,与宫廷之间的优雅繁荣不同,因此很容易凸显出别样的活力与灵动。

王妃等三人对她大加赞扬,并追问个中秘诀。

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顺口说:“瓶中花枝不同的布局和插法可以寓意万物,例如纵向的为瀑布,横向的为溪流,后高的为山峦,前低的为平原。

“此外,花枝的不同状态,也可寓意不同的时间,就像枯萎的代表过去,盛放的示意当下,含苞待放的昭示着未来。

“如此,山川河流、古来今往皆可在一瓶花中次第呈现。”

棠惊雨这一番话实在新奇,再傲气的人听了,都得情不自禁地点头惊叹。

这个露台分为上露台与下露台,四位女子从山野中取材插瓶,便就近在下露台耍玩,谢庭钰与赵英祯则在上露台饮酒作乐。

方才棠惊雨的话顺着清和的山风悉数送入二人的耳中。

赵英祯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瞧见好友那望向下露台的痴迷神情,话锋一转:“庭钰,你现在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谢庭钰倒不介意,说:“聪明太久,傻个一时半刻也不算什么。”

赵英祯:“真是痴了。——方才的话,是你教的?”

谢庭钰摇头:“这方面,她才是老师。”

赵英祯笑道:“你算是没救了。”

下露台正在打叶子戏,上露台的二位商量着去山林中纵马打猎。

赵英祯与七皇子如今在朝中争夺太子之位,两边的势力都旗鼓相当,赵英祯更得民心,七皇子身后的权势更大,就看谁先在这场争夺中出差错。

王妃与赵英祯属于联姻关系,她背后的家族不遗余力地支持赵英祯,因此她知道丈夫与谢大人之间的关系,在那二人面前,自然要做做样子对棠惊雨友善。

待那二人策马山野时,王妃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王妃与赵英祯的感情一般,成亲半年还未有孕,而侧妃与良娣皆是他心仪之选,感情甚笃,其中侧妃已育一子,良娣也有一女。

侧妃与良娣入宫的时间比王妃早,她二人感情不错,且都对傲睨自若的王妃不大喜欢,时不时就联合起来教王妃膈应生闷气。

王妃难得找到机会,抿起一张笑脸,用温和的语气对棠惊雨说:“今日与妹妹相处得甚是开心。若是妹妹与谢大人不是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而是堂堂正正的谢夫人……说不定,我们日后相处的会更开心呢。”

她说“堂堂正正”四个字的时候,目光朝侧妃与良娣各看一眼。

侧妃扔下一张戏牌,也温柔地笑道:“棠妹妹不如听我一句劝,早日生下一个儿子才是正经事儿。就算日后谢大人另娶他人作妻,有儿子在身边,他这心里啊,总会有你的位置的。”

良娣适时传来一声笑声。

侧妃:“央央,你笑什么呢?”

良娣:“我抓了一张好牌儿——”

侧妃:“可别得意的太早,以免一手好牌打烂。”

良娣:“二姐姐放心吧,我小心着呢。”

再看王妃,一张笑脸快要挂不住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棠惊雨作为戏台边的小角色,赔笑着一同演戏——点头,说着些“嗯”、“知道的”、“您说的是”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

除了柳世宗,其余的人都不清楚棠惊雨的出身,只大概了解她是谢庭钰在返京途中遇见的一个孤女。

侧妃与良娣皆出身官宦之家,对于棠惊雨这样“无门无户的乡野丫头”不大放在心上,说话时,并不考虑她的情绪,只想着如何借她来令王妃不高兴。

一台戏唱得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棠惊雨觉得十分没劲,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远方的山林,正是:

与人相处久,更觉草木香。

人情似乱麻,幽林慰人心。

深林中隐约可见两匹高大威武的骏马驰骋,马上郎君英姿勃发。

棠惊雨暗自叹息。

——原本我也有天高海阔的自由。

黄昏时分,谢庭钰与赵英祯打猎回来。

四位女子起身相迎。

谢庭钰扫了一眼方桌上的银钱,说:“五百两,你输了个精光?”

“嗯!”棠惊雨坦坦荡荡地点头。

“你还很得意是不是?”谢庭钰抬手拧了一下她的脸,“真笨。”

侧妃笑着接话:“还是姐姐厉害,一下就赢了我们三家。今晚回去,我要跟央央再好好练练叶子戏。”

“我才不跟二姐姐练。你跟我一样笨。”良娣神态调皮地跳到赵英祯的身边,拉住他的左手撒娇,“我要殿下教我。”

赵英祯抬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不教。”

王妃强撑着笑容,说:“既然两位妹妹都觉得我厉害,不如明日来我屋里,让我好好教教你们。”

“那真是太好了。”侧妃姿态亲昵地搂住王妃。

棠惊雨在醉花楼待了许多年,争风吃醋的戏码没看过一千回也看过八百回了。她略微同情王妃,对方显然不是另外两位的对手。

回到谢府时,夕阳已经落下大半。

待用上晚膳时,已是入夜时分。

桌上的荤菜都是谢庭钰今日打猎得来的。

棠惊雨捧着手里的一碗笋干野山鸡汤,低头喝了一口。

谢庭钰满眼期待地问她:“味道怎么样?”

她放松过头,不小心将内心想法不加修饰地一句道出——

“是自由死掉的味道。”

谢庭钰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生气地反手“啪”一声将竹筷砸到桌面上。

她立即收回舒展的姿态,抬眸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话了?”

他的目光似一条森然巨蛇,几乎要将她一口嚼烂。

她缓缓垂眸,又喝了一口鸡汤,说:“味浓色香口感柔润,比起寻常的家养鸡,味道更加鲜甜可口。”

他冷哼一声。“看来你很喜欢自由死掉的味道。”

之后几日,餐桌上必然会出现一到两道山珍野味,谢庭钰还要逼着棠惊雨全部吃完。

最后是王留青把脉时说,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吃太多野味荤腥,谢庭钰这才罢休。

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八日的“浴佛节”。

这日是释迦摩尼的诞辰日,玉京的十大禅院都在举行浴佛斋会。

谢庭钰、柳世宗、姜子良和赵英祯都携上亲眷一道去了灵谷寺。

今日的灵谷寺是人头躜动,香火鼎盛,各种鲜花香气汇聚交融。

香客实在太多,谢庭钰搂着棠惊雨,将她护在身边免受人潮拥挤。

二人一步步往前,来到鲜花围绕的佛池前,各伸一只手共同拿起一把长柄青铜小斗,舀起佛池的净水,恭敬且喜悦地将斗中净水浇灌至一尺高的释迦摩尼金像,此举便是“浴佛”。

之后二人继续往前,路过一条两旁各有五位沙弥扬手撒花的花道,接受佛祖的祝福。

据闻灵谷寺这一上午,光是这一条短短的花道,就要用去上吨的鲜花花瓣。

过了花道,再去铺着黄绸的大桌前接一碗煎香药糖水——这是“浴佛水”,喝之清净自身烦忧。

二人喝了“浴佛水”,再去许愿树下许愿。

棠惊雨取了一枚木牌,写下“岁岁平安”,落款自己的名字。

谢庭钰站在她身后,下巴搭着她的头顶,四周全是人,他懒得再去取一枚木牌,对她说:“把我的名字一道写上吧。”

棠惊雨突然愣住,慌张到咬住下唇不敢吭声。

见她不落笔,谢庭钰立刻有一个十分不好的想法,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名字忘了?”

棠惊雨:“没有。我知道你叫‘谢庭钰’和‘谢玄之’。”

其实她是靠这些日子别人如何叫他,猜出来的。

谢庭钰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好哇——那你倒是下笔写啊。”

棠惊雨提着笔,冷汗直冒。

哈哈——

写什么写。

莫说忘了名字——

就连他这个姓是“谢”还是“解”——

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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