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课只上到下午三节,他们出校时间还很早,就推着自行车沿着河一路往上走。
程贤景停下步子撩下脚撑,捡起一块石片往河里丢,石片在河面上漂了三下,江南听站在原地鼓掌:“厉害。”
“嘁,这算啥。”
程贤景坐去坝上,双腿垂了下去,这个视角的前方是学生宿舍楼背面。
江南听也坐了过去,他侧着头看程贤景,柳树才刚发芽。
“我现在都不敢想,你到时候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这个人有时候呆呆傻傻的,别到时候被骗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江南听对自己的定义在他话后变得模糊了:“我有那么蠢吗?”
“就蠢啊。”
“……好吧。”
程贤景轻笑了一声:“你看,你蠢得连我骂你蠢都应。”
江南听在水面上摇着两条腿,丝毫不当回事,程贤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乱了。
他很舍不得江南听,十几年来他们都在一起,学生时代唯一在大学生活中缺席对方,他总觉得遗憾。
这下是真的要放他独自去面对外界的社会了,他搭上了江南听的背,眸中神色坚毅:“明天,演讲加油,别怕。”
江南听应了声,侧头时不小心与他正对上了视线。
河水流动的频率不大,也不记得是否有风,在这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了。
他脑子很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双眸子,远处的青山将他心底的柔软无限倍放大,他生出了一股想抱上去的冲动。
明明这个动作实现起来很简单,他却没有初三时那样能够自然地抱上去的勇气了。
有什么变了。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程贤景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回家。”
“小贤,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程贤景以为他又怕起来了:“还用问?你以前哪次不是直接来我房间躺下的。”
江南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越长大越矫情。以后脸皮厚点,在社会上吃香的。”
“你又没进过社会,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未曾体验到的真理。”
今晚的月色很美,江南听倚在窗边听虫鸣声,程贤景洗完澡躺床上,关掉了音乐打开了未追完的番,翘起的腿摇来摇去。
他撇头看了眼窗边,懒洋洋的说:“风要给你吹傻咯。”
江南听“哼”了一声,关上窗户就扑去了床上,熟练地钻进了被窝,抱住了程贤景的腰。
“你手别挠我,痒。”
江南听嘻嘻笑了,头探出了被子。程贤景瞥了眼他,不戴眼镜的江南听眸子澄澈,他的眼睛很大,眼型也圆。
这1米87的身高下竟然是这样一张可爱的正太脸,这反差叫程贤景迟迟习惯不来,更不习惯的是江南听真的比他高了,还高出了半个头。
他出完神,发现江南听还盯着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他心中慌乱,他一把抓起被子,把那双水灵圆润的眼睛盖上了。
江南听又扒开了被子,程贤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身体向左一翻,侧对着他。
江南听重新抱上了他,脸贴在他的背脊上,轻轻叫了一声:“哥。”
“怎么?”
“没事,就叫叫你。”
江南听挨着他睡着后,程贤景关了灯坐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补作业。江南听手边空了,不太习惯,他在床上翻动了两下,把程贤景的枕头扯过来抱在了怀里。
窗外的月色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光线,程贤景补完作业才十点半,他把卷子、习题册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又把另一部分书拿出来细细复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运用起了江南听的学习风格,并且成为了习惯。
他现在的成绩在上游,这学期努力一把,冲一本没有问题。可他没有江南听那样的大志气,他不想出去,只安于守在自己家乡,和家人在一起。
以后想干什么,他也没有想好,在江南听十分坚定地带他考四中前,他本来已经规划好了一条最普通的路,那就是考上什么学校读什么学校。职中也好,大专也罢,反正出来都是打工。
可现在,他的可选机会多了许多,他有选择学校的能力,不再是被动地被划分。
脱离开江南听的脚步,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迷茫又随意的状态。
他想学什么呢。
现在的努力好像都是按既定的路线走的,是因为他们有一致的目标,如果到大学,还能这样吗?
他突然觉得努力都没有意义了,他的未来是模糊的,稀里糊涂考到大学去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打开了襄北学院网站的专业栏目,一溜看下来,他脑子发胀,对每一个专业都提不起来兴趣。
他在迷茫中关掉电脑,把书收拾进包拉上了拉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江南听手里的枕头扒了出来,重新躺了回去。
他盯着黢黑的天花板正怀疑人生,江南听挨了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曾只跟在他屁股后头颠颠跟着的跟屁虫马上就要飞往他自己那座山了。程贤景不知道,等江南听归来的那天,他是否也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