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东角门,谢初柔独自下了车,瞧见如梦此刻已经焦急等在门口了。
见谢初柔回来,如梦赶紧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啊?”
“有点事情耽搁了。”
谢初柔勾了勾手指,如梦马上贴近了过来。
“你去请车夫吃盏茶,我去见父亲,务必将车夫拖在马场一炷香左右。”
如梦点点头,“是。”
何珍娘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国公府半分,这里安宁如初,仿佛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也是,从谢初柔儿时开始,何珍娘就离府了,她已经不太记得当初当初父亲是否宠爱过他们了。
沿着长廊走去,上次谢初泽落水的地方,重新被人安上了围栏,平日里不许人靠近,还特意在周围布置了许多绿藤,供人观赏。
谢初柔扫了一眼,朝着书房的方向过去。
一进门,谢世邦正在喝茶,她俯身问安。
“父亲。”
谢世邦语气淡淡,抬眸嗯了一声,“什么事?”
谢初柔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只要她没有带来有用的消息,他从无一个笑脸。
“父亲,方才我在路上遇见宋雁声了,他目前在替太子招纳贤士,此次太子殿下南下,女儿要跟去吗?”
谢世邦沉思片刻,继而开口:“不必,太子这次南下,一为赈灾,二为收拢民心,既然上次太后发了话,想必回来以后,你的婚事也有着落了。”
谢初柔敛眸,却仍旧不死心,追问了一句:“父亲,女儿这身份……侧妃也是做得吧?”
她想着,贵妾与侧妃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在外人看来,妾不过是没有名分的暖床丫头罢了。
谢世邦将茶盏重重一放:“侧妃需太子首肯,你当国公府的脸面是讨价还价的菜市?”
谢初柔指尖掐进掌心:“贵妾与侧妃不过一字之差……”
他抽出一卷黄帛扔在案上,“上次已经跟你说的明明白白,贵妾已是抬举。何况,高家早已内定了太子妃,你若去争,迟早成为眼中钉,你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吗?”
她盯着帛书,喉咙发涩:“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谢世邦重新端起茶盏,“安分等着入府,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是。”
谢初柔没有继续争辩,她也早料到父亲会这么说,只不过心底里却不死心,偏要这么问一句。
“对了,你说宋家公子送你回来的?”
“是。”
“那车夫走了吗?”
“没呢,女儿瞧那车夫实在辛苦,就给添了一盏茶,如今正在马场歇息。”
谢世邦微顿,继而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谢初柔。
“你是故意留下车夫的?”
“是。”
“说说。”
“宋家马车上烙着华州商会的印记,”谢初柔指尖划过案上茶渍,“这车夫是宋雁声从华州带来的亲信。”
她迎着父亲审视的目光,“太子要查盐,必然离不开华州水运,若我们先太子一步查到,父亲以为,这功劳在谁?”
谢世邦捏着茶盖的手顿住:“你怎知宋家与华州有关?”
“上月陆长衍在街边叫卖,女儿见过一次,今日乘坐马车时,又听车夫说起,他也是从华州而来,这三者一联想,女儿便知晓了这其中的关系,只不过……”
她将浸湿的帕子叠成方正小块,“华州的事情,父亲当年在户部时,见得也不少吧?”
书房陡然寂静。
谢世邦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要借宋家的船去华州?”
谢初柔将帕子按在父亲茶盏边,“女儿近日闲来无事,正巧想去散散心,若父亲答允,这一趟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谢世邦眼眸微冷,语气沉重:“你执意要去?那可不是江陵城,你若回不来了……”
谢初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女儿愿意为父亲赴汤蹈火。”
谢世邦这才连忙起身,将她从地上扶起,“好柔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本就熟悉账本,既然如此,便去吧,你二哥的队伍也在那附近,若有要事,可用腰牌让人传信。”
“父亲……”谢初柔还想再提,却听见谢世邦的警告。
“你要明白……你的任务。”
“女儿明白。”谢初柔垂首盯着青砖缝里的茶渍,“定会带回父亲要的东西。”
继而,她又添言:“父亲,姨娘的死您真的不再查了吗?如今,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我不信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猛然抬头,看到父亲眼里淬着毒汁般的寒光:“就因为她只是父亲的妾,所以父亲连对她的一丝在意也没有吗?”
“你放肆!”砚台擦着她耳畔飞过,在墙上炸开墨花。
“女儿明白了。”谢初柔拂去鬓角墨点,笑得像淬冰的刀:“三日后启程去华州,女儿告退。”
廊下金丝雀在笼中蹦跳,谢初柔伸手扯断竹篾。
雀儿扑棱着撞向朱红廊柱,可很快又调整了翅膀飞向空中。
她终于也看清了,在父亲眼里,她和这雀儿没有分别。
贵妾也好侧妃也罢,不过是镶金边的笼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