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瑞闻言,表情有些复杂,半晌才听见他道:“你应该把你自己的事放在第一位。”
邹静文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你的事才是第一位。”
沈云瑞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同,最终只道:“走吧。”
此事就算这么揭过了,邹静文轻轻吐了一口气,又凑上去问他刚刚去哪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他们的住所,沈云瑞扫他一眼,推开门,一条狗立马要扑了上来,沈云瑞飞速娴熟地揪住它的狗绳不让它扑上去,小白不死心地呜咽着。
邹静文大惊失色:“小白!天呐,你胖成猪了!”
沈云瑞尽职尽责地不叫狗扑坏了邹静文,听见对方问:“在家里乖不乖?”时还抽空摇摇头。接着就回了房。
他沐浴之后没听见动静,于是往院子里瞧,果然看见一人一狗,它们倚在树下的长椅上睡着了。
沈云瑞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推着人:“邹静文,到房里去睡觉。”
他抬手时,发丝上的水珠顺着指骨流到了邹静文的眼睫毛上,对方微微颤了颤,将身子蜷缩得更狠,沈云瑞只得俯下身子去抱他,却听见低低一声笑,那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发出的,邹静文拉住沈云瑞的手腕:“我还醒着呢。”
沈云瑞被他吓得慌忙退后了几步:“你……!”
邹静文忍着笑,轻声道:“少爷,我不是有心的,刚刚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您就过来了……”
沈云瑞看起来有点生气,最后却只说:“你……睡觉就到房里去。”
沈云瑞再不肯提自己手上的伤,邹静文难免担心,于是不得不赖到了他的房间不出去。
大少爷瞧他这样理直气壮,也就没撵人。
陆尚书的车队为了这事提快了速度,当天夜里就到了京城,当时皇上要找人问情况,不巧邹静文又睡起来了大觉,就给作罢了。
——有些人就是擅长让别人忙得一团乱,自己却毫无所知。
就这么游手好闲地混了几日,三皇子终于回了京,邹静文本就计划出门去找他,不过到了门口却叫人给拦下了。
“邹小公子,国师大人莅临,这段时间,是不能出入的。”
小侍从轻轻拉开偏门,透过缝隙望出去,墙外守着几位侍卫。
“国师?”邹静文始料未及,复压低声音,“他在这里吗?什么时候?”
“是方才您在少爷屋子里的时候吧,小半个时辰之前来的,现在和夫人在水亭里说话呢。”小侍从合上门叶,低声道,“您别待在这了,被人瞧见了……”
待他回身,繁乱的道上却瞧不见人的痕迹,只余下嘴里未能脱口的话语。
“……人呢?”
仙人台观天机九重,推天命断凶吉。
乱世云烟,名倾天下的英豪多如繁星,多少鸿鹄之心,煊赫英名。最终谁也没能摧毁暴政,改旗易帜,降下紫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旧时王朝的势力盘旋在神州大地吊着一口长久咽不下去的气,熬死了一众流星般的壮士。
四方天地从来只认真主,天下各分为君,但天命未亡,长夜难明。于是星斗陨落,山河应流亡而破碎,可偏偏谁也脱不下那暴君身上的黄袍。
直到某一日,武安王的长子染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为了冲洗业障,他下令释放奴隶,翌日便有一老者登门造访。
老者用身上的一块烂铁,一碗污水,和一柄剑鞘换走了武安王的一把宝剑,一根皮鞭和王子身上的一块宝玉。
武安王将那碗水喂给长子,再将破铁埋于一座山腰,当晚长子悠悠转醒,旧朝皇帝暴毙身亡。
最后武安君花费不到一个月便平定天下,又将那把剑鞘供于皇陵。
一晃多年新朝的几位天子又都过去了,偏逢崂山起震,先帝来到皇陵祭祖,发现那把剑鞘不翼而飞,这下当然是谣言四起,难免一场血雨腥风。
程雪衣就是在此时露面的。
他只身来到京城,也不知道是怎么见了先帝一面,开口就要谋官谋职。
按理来说这等无礼之徒是早该打出去的,可先帝留了个心眼,总觉得这小道言语举止的无礼都像是传言里那个老人,于是居然答应了。
程雪衣于是送给先帝一块玉石——果真是当初武安君送出的那块宝玉。
食君之禄,死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