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昱疑惑地透过临川眼前遮挡的手看向他的眼睛,临川的双手投射下的阴影让安昱看不清他眼底里的震惊和疑惑。
原本临川只是临时起意,他有些好奇安昱带上斗篷的脸会不会更像城区中的神像,但没想到当加上了头顶的阴影,安昱原本淡漠的脸似乎真的增添了几分神性,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无悲无喜。
安昱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临川接下来的动作,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有些不满。也正是这样微小的动作让临川反应过来,他现在盯着的并不是一尊冷冰冰的石像,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临川慌乱的放下手,对着安昱展开一个笑脸,“没事,我马上过来。”
直到安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转角,临川才松了一口气。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妄想,他总觉得安昱和城区的神像有着惊人的相似,即使他已经想不起神像具体的眉眼,可他总觉得神像或许就被雕刻成了安昱的样子。
可安昱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四五的年纪,神像在城区里已经流传了百年。如果说相像,或许是安昱长成了神像的样子,但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坐在餐桌前的安昱有些不安,他不知道临川今天种种奇怪的行为是为什么。是因为临川的童年吗?可这和他有什么相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哪里生活过。
“在想什么?”临川拉开椅子在安昱的对面坐下,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安昱解释。
该如何开口呢?当我仰视你的时候,我把你误认成了曾经信仰过的神明?
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句情话,可当临川想到他曾经一度把智者当作是救赎,就一阵阵的犯恶心。如果真的这样和安昱说了,也不知道是对安昱的赞美还是对他的讽刺。
更何况,他不喜欢安昱这样淡漠的样子,他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勾勒着安昱更加鲜活的样子,在餐桌前吃着他钟爱的蜜糖,在训练场上和少年们一起挥汗如雨,在沙漠的骄阳下放肆的大笑……甚至是他在归宁阿婆的墓碑前,那一场很久都没有结束的哭泣。
只有这样鲜活的安昱才能让临川有一种“抓住他”的实感,他能感受到安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活得和人类一样。
“在想你。”安昱囫囵地咽下嘴里的面包,一双修长的眼睛审视着面带微笑的临川。安昱并不知道这句话落在临川的耳中是一句怎样温柔的情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甚至用得是最为平静的语气,“你今天很奇怪。”
临川的呼吸微微一滞,安昱总会无意识地说出一些让他容易面红耳赤的话来。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安昱说得也没有错,错得都是会想太多的临川自己。
临川看向正在喝汤的安昱,面前的人眼里是近乎赤裸的坦荡,明明白白、未曾沾上一点旖旎的意思。临川也只好正正经经的回答:“因为我想回忆起一些东西。”
临川挑挑拣拣地讲述了梦中模糊的神像,他怀揣着自己不想吐露的秘密,试探的询问安昱有怎样的想法。
“你见过真正的智者吗?”安昱手里捏着一块干面包,他喝了一口香浓的肉汤,就像是随口询问临川一样。
“在研究所里……应该算是见过吧。”临川小心翼翼地看着安昱的反应,他知道研究所对于安昱和自己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他并不愿意在安昱的面前提起更多自己曾经进入研究所的事情。
安昱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咬了一口干面包,漆黑的眼睛看向反而更加心虚的临川,“你没发现祂们长得和你们很像吗?”
安昱对人类最初的厌恶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智者的投射,他无法辨别人类和智者的不同。人类和智者在外形上并没有区别,如果不是在沙漠中逐渐了解到了曾经的末日,安昱甚至不知道人类和智者是两个种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逐渐接受成为一个人类——夺走他一切的是智者,而非同被迫害的人类。
“但祂们和我们……”临川本想反驳,但又想起了他自己做过得研究,真的不一样吗?可为什么科学的DNA显示却不是这样的?
“你看,其实你也不知道对吗?”安昱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嘲笑临川的迟钝,他随意的从干面包里拿了两片在临川的眼前晃了晃,又混进了餐盘里,“那么相像的东西,混进去了就找不到了。”
或许没有记忆的安昱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能看穿眼前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临川忽然感觉有些冷,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智者根本没有看中他的才华,或者说他的才华招来的是忌惮——他的实验离智者一直在隐藏的真相太近了。祂们让临川进入研究所并不是为了让他继续研究,而是要灭口。临川的胆大妄为已经快要触及智者身份的真相了。
但可笑的是,临川却一直没有看穿眼前的迷雾,甚至还没等祂们动手就已经被研究所里血淋淋的真相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