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以后，雷古勒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一边迈步前去搀起地板上的阿纳斯塔西娅，一边躲避着她的视线回答她。

“这是卡西欧佩娅生前要求的，斯塔茜。”

“不可能。”

阿纳斯塔西娅冷冷地瞪着他不肯对视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她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住在这里，可她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麻瓜。卡西欧佩娅讨厌这里，她一直都想回她的家......”

眼前的三个男人终于望向了她，三人的目光里此刻都充满了同样的情绪。

像是悲悯。

阿纳斯塔西娅讨厌被这样看着，更讨厌自己立刻就读懂了这悲悯背后的意味。

“又是为了我？”

她问道。

但没人把这当成一个问句。

包括阿纳斯塔西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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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欧佩娅下葬后，邓布利多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雷古勒斯和斯内普陪着阿纳斯塔西娅回到家，两人在房子外举着魔杖念念有词，设下他们能想到的所有防护咒语。

隔着一道浅色窗帘，阿纳斯塔西娅窝在扶手椅里，望见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形像摇晃明灭的烛火。

“你真的不打算留在这儿？”发射咒语的间隙，斯内普问道，“就让她一个人......和一只家养小精灵住在一起，在卡西欧佩娅刚刚去世以后？”

雷古勒斯沉默着没说话，斯内普抖抖魔杖，语气比先前加重了几分：“邓布利多说得没错，她现在只有十一岁。你还记得她十一岁时是什么样吗？”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西弗勒斯。”

雷古勒斯侧过脸，暗夜里两人黑色的眼睛对上。

“你觉得亏欠她，自然处处想要弥补，生怕连这一次机会都错失。但我不是你，我宁愿她恨我，只要能让她活下去......”

斯内普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雷古勒斯说。

“那么我就必须‘死去’。”

阿纳斯塔西娅对屋外的对峙全然不觉，她趴在扶手椅椅背上，目光锁在餐桌上一条织了一半的墨绿围巾。

菱格纹细密平铺，毛线球却滚落在冰凉的地上。

直盯到眼睛都发酸了，玄关处才传来开门的动静。

“斯塔茜？”

“嗯，”阿纳斯塔西娅低低应了声，“我没睡着。”

“我带来了一只家养小精灵。”雷古勒斯轻声说，“它，以后它会留在这里照顾你的——克利切，出来吧。”

“啪”一声爆响，一个戴着脏兮兮茶巾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客厅里。

它皮肤皱巴巴的，似乎已经上了年纪，狠狠凸出的两颗灯泡似的眼睛灰蒙蒙地一眨一眨。

阿纳斯塔西娅漫不经心地瞟了它一眼，只这一眼就叫克利切惊地跳了起来：“斯......斯塔茜小姐，真的是斯塔茜小姐！是小姐！”

那双灯泡眼浅浅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嘴巴一咧又要哭嚷。

阿纳斯塔西娅皱起眉：“它的性格就是......比较爱吵吗？”

克利切及时闭上了嘴。

“刚到新家庭，它可能有些激动。”雷古勒斯握拳到嘴边咳了一声，“家务活、做饭......这些克利切都很擅长，你可以放心交给它。”

“斯内普教授也走了吗？”阿纳斯塔西娅没接这话，转而问了这么一句。

雷古勒斯隐晦地瞥了一眼窗外施了幻身咒傻站着的斯内普：“嗯，他已经回霍格沃茨了。”

她抬眼注视着他：“现在呢？你也要走了吗？”

“......”

像是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沉默，她又问：“阿克图勒斯，能告诉我，你和卡西欧佩娅是什么关系吗？或者说......我和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

“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

这一次，阿纳斯塔西娅实实在在感到了困惑：“预言、学校、你的存在，甚至连我唯一的亲人重病......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能告诉我？”

“斯塔茜——”

雷古勒斯张了张嘴。

他想说等一等，再等一等，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也不是因为所谓的时机未到，而是这一切必须由你亲自挖掘出结果。

可他没办法告诉她为什么。

他听见窗外的人叹了声气。

然后是眼前的人将身子背了过去，说——

“我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