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醒来的转天,庞弗雷夫人终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放他和阿纳斯塔西娅离开校医院。
因为这一天晚上,霍格沃茨要举行年终宴会。
“但是要等到中午,等你们喝完最后一剂药我来给你们检查身体,得到我的允许你们才能离开!”
两人无奈地点头,坐回床边枯等。
外伤内伤都一点没受的阿纳斯塔西娅已经在这儿待了好几天,她敬佩庞弗雷夫人的严谨负责,但又实在厌倦无聊的病房生活。
闲得快要发霉,阿纳斯塔西娅搬起本赫敏给他们捎来的大部头书翻阅了起来。
刚翻开硬邦邦的书封,这时,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庞弗雷夫人去而复返,面上带着点悲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斯内普教授。
阿纳斯塔西娅蹭一下坐直了身子,硬壳书重重怼在了她小腹。
但她仿佛无知无觉,觑着庞弗雷夫人的神色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斯内普教授狂风骤雨般的责骂。
但预想中的事并未发生,两人走到她床边停住步子,之后,竟齐齐沉默着。
“呃,斯内普教授。”一旁的哈利感受着这奇异的气氛,似乎也怀疑对方来者不善,是要训斥阿纳斯塔西娅,犹豫着开口想要求情,“其实——其实阿纳斯塔西娅是猜到我会去——”
然而他的求情被斯内普打断了。
他张张嘴,一贯耷拉着的冷脸上浮现出像是不忍的神色,眉头却比往常皱得还要紧,如同一团缠死了的黑色棉线疙瘩。
斯内普甚至没顾得上嘲讽哈利,只是盯着阿纳斯塔西娅双眼之下的位置,说:“布莱克,你需要现在回寝室收拾你的行李,立刻回家。”
阿纳斯塔西娅眼皮一跳。
在旁边哈利无法置信的那句“你......你要,你要开除她吗”里,她生出了与之方向不同的不祥预感。
心脏一阵狂跳,血液倒流上涌,短暂的耳鸣过后,她清楚地听到斯内普说。
“你的姑祖母,卡西欧佩娅......”
“在今天早上。”
“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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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斯塔西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兰开夏郡的家的。
或许是斯内普教授带她到校外幻影移形了,又或许是她在他的办公室壁炉用了飞路粉?
她不知道。
就像她也不知道,卡西欧佩娅在她去霍格沃茨之前......生病了吗?
冰棺里塞满了缤纷盛开的鲜花,大朵花蕊的中心被沉甸甸的华贵珠宝压得发扁。卡西欧佩娅在它们的簇拥下平躺着沉睡,脸皮干枯贴骨黯淡无光,两腮如漏气的皮球瘪下去,成了这五光十色场景中唯一衰败的存在。
阿纳斯塔西娅握着她如干树枝杈子似的手,抱膝坐在冰棺边上,直勾勾地盯着卡西欧佩娅看。
像是在等她睡醒。
她知道卡西欧佩娅已经死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这样毫无预兆的、事发突然的。
不,不对......
她猛然想起之前卡西欧佩娅寄来的那封字迹潦草的信,紧接着又想起阿克图勒斯信中提到的“卡西欧佩娅不敢在麻瓜区用猫头鹰寄信”。
不,不是这样的。
也许在那个时候,卡西欧佩娅就已经生病了。
可是为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不告诉她呢?
阿纳斯塔西娅直勾勾地盯着冰棺里的人,面对亲人枯萎的脸庞,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悲伤。
她还被困在疑问中,被一个又一个问题紧紧裹住,她陷在迷雾里,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悲伤。
她只能呆呆地坐在冰棺边。
斯内普的黑袍角从眼前划过,阿克图勒斯的脚步踟蹰着停下又移开,最后,似乎是邓布利多的银色斗篷擦过她的脚尖。
他们好像都对她说了什么,她听清了每一个单词,却串不成一个富有含义的句子。
她想点头,也想提问,可是却没有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半天、一天、或是一个星期?
卡西欧佩娅的葬礼开始了吗?结束了吗?
她也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又过了很久,阿纳斯塔西娅隐约感到自己四肢发麻。
她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这时,耳边的对话声渐近。她晃晃脑袋,那些零散的单词终于慢半拍地在她脑海中译出句意。
“......这附近就有一片墓地,唐纳姆村的人都......”
“谁来照顾斯塔茜?我可以把克利切叫来,它是一只家养小精灵......当然,它最喜欢斯塔茜,它能照顾好她的。”
“要防着其他人,我明白,邓布利多......”
这附近的墓地......?
阿纳斯塔西娅仰起脖子,嗓音因缺水而沙哑:“你们......要把她葬在麻瓜区?”
房间里静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