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与见每个字的音咬得很重,像是每一句话都值得强调。
他此时瞥向远处,向来暗沉的金铜色眼眸有几分灼灼——被痛感激发出来的抗拒,以及不易察觉的脆弱所燃成的火焰。只有他自己知道,和降谷零对视的每一秒钟,他都会感受到无数像天谴般发誓要刺穿他身体的痛觉。
由于他位置卡得太好,而降谷零面对他时又总有几分逃避,在泷川演技下跌一大截、冷汗完全不受控制时,降谷零对于对方的状态仍然浑然不知。他只是带着自己的苦恼,还在倾诉。
[该死的……]
[■■??]
系统内,熟悉的黑框框出现,屏蔽了他后来的语言。
……
“你把这个当成一个故事就好了。”
降谷零低头吐了口气,正如诸伏景光所期待的那样,放下心里被叫做偏见的巨石、扒开一层只针对泷川与见的刺猬壳,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叙述起来。
泷川与见调整姿势,他靠在栏杆上的样子轻松又潇洒,背地里却按住了心脏口的位置,并且强迫自己调整好呼吸。
“好。”
……
【好什么好?!你不应该先解释你的身体状况吗?!拖着这一副半死不残的身体,亏你能忍得下去!】
[之前你的解释不也一样吗……幻痛而已。]
“那个人跟你很像,但他恶贯满盈。会利用残忍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标,服从着某个人的命令,像是没有自己的灵魂。我感觉他像一个被操控着的木偶,做的所有事都有着一个起始点、可那个代表罪恶的对应的末端却永无尽头。”
降谷零的嗓音有些沙哑了。
【见鬼的幻痛!!有至少五成的原因是这副身体被你折磨得不成样子!明明是一个健健康康的警校生,平常你训练也不见得这么虚弱……等等,你最近到底吃了多少安眠药?】
[……让我睡着的剂量而已。]
“梦里的我和他没有过节,但被恶意地针对着。我总感觉他把我看做一个用于忏悔的游戏——至于为什么是忏悔,大概是我感觉错了吧,这种恶人没有忏悔、更不可能拥抱着十字架在教堂里面虔诚祈祷。那个梦境有着一种旁白一样的东西,它竟然将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归结为请求宽恕!请求什么?恐怕是高位者的欣赏、以及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的放纵吧?”
嘲讽,夹杂着不屑。更多的是一位根正苗红的青年对于罪恶的控诉。
【正常剂量的安眠药会把身体弄成这样千疮百孔?你别想瞒过我……你上次买的药里除了安眠药,是不是还有强效镇痛?!那个安眠药到底是什么品种?!】
[正常的而已。]
“我们相处了很久。他沾染着鲜血,旁白却说他身后长出了翅膀。这难以理解,但是梦境一切皆有可能。我感到这个故事将要结束,他将我步步紧逼,仅仅是为了驱逐——这是一种恶趣味吧、总感觉有种意外的相似。不过过程不重要,主要是最后,有一个我们两个共同执行的任务。”
泷川与见觉得降谷零此时需要一杯水来缓解他嗓音奔着沙哑的一去不复返。
【不要给我说而、已。】
[是你明知故问。你敢说你没用过?]
“他在我面前说出了许多他曾干过的恶事,其中的一大重点就是针对我。我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嬉皮笑脸的说出‘有一个被我丢进水里淹死的人,他挣扎的时候吐出一串一串的泡泡真像一条蠢鱼——那时他有着令我欣赏的纯粹的恐慌’这么残酷的话的?”
降谷零的表情极其生动,并且试图将这个角色的残忍以一种惟妙惟肖的方式表现出来。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泷川与见倒觉得他演戏的天赋很高,尤其是配上他的文字描述。
【……这不一样。】
[为什么?显而易见的双标?]
“那次任务,中途他私自离开,闯进一片公园的森林,沿途留下痕迹。我过去时,梦境的画面突然变得很模糊,像有一片雾遮在我的眼前。于是我穿过了那片小森林,到达了一颗巨大的树前。”
“……”
忽然的沉默。脱离现实。
“然后呢?”泷川与见轻声说道,声音细弱蚊吟。但凡降谷零抬头看他一眼便能判断出对方极其虚弱。因为他的脸白到可以说是恐怖电影都难以匹敌的程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掺杂着细细的血丝,冷汗浸湿了泷川留出的发尾,他已经弯腰。
但是降谷零没有抬头。
“你看到了什么?”
泷川与见问道。
“我看到了……”降谷零似乎在回忆,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震动一样猛地抬头,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分辨泷川此时糟糕透顶的状态,右手便条件反射地抓住对方用力拉扯——
泷川与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后怕与恐惧。
同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系统声音冰冷。
【有人在你身后!!】